温柔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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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看了浅田次郎写的剧本原著,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有关幽冥的故事。
现已记不清到底中学有没有在宿管大叔那里看过《铁道员》的电影,那时我每周都会去校外租碟片,带到宿管大叔那里,跟他一起看,至少《我的父亲母亲》《天下无贼》《夜宴》《甲方乙方》《十面埋伏》《千里走单骑》都在坐在宿管屋里小凳子上看的。看了高仓健这个固执的男人,想了解他更多。
差不多六七年前的初冬,北京小西天的电影资料馆放映《铁道员》,我买了最后一排的票,蒸汽火车拉着乙松的遗体离开,汽笛拉响的时候,哭惨了。放映结束,在最后一排碰到了郑老师,为了避免两个人泪眼相见,记不得我们是否有打招呼了。
疫情前,我和女友(现在我的爱人)到北海道旅行,其中一段便是几寅幌舞站——铁道员电影的拍摄地,这个小站位于富良野,在交通发达的日本,我们也辗转几次,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住的小旅馆的后窗即可以看到车站的候车厅。半夜,雪花簌簌落下来,透过电线杆,纷纷的降落让我又想起在资料馆看的镜头,雪一样的大。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要搭唯一的班车离开几寅,我起的很早,女友还在睡觉。我走到候车厅,四野无人,小小的木结构,两排座椅,电视画面循环播放着电影铁道员的画面,高仓健的声音似乎是这个冷飕飕的电影旅游景点唯一的热源。穿过站厅小屋,需要上一个坡才可以到达候车的铁轨旁,咯吱咯吱的痕,簌簌的雪,呼呼风声,凄冷路灯,就是这一刻的所有。
没有对这片子剧情倒背如流过,却成了我人生中重要的一个记忆。小说也一样,放在现在的语境里,乙松的“淡漠”,对家庭的极端“不重视”,大男子主义,皆可以被指摘,但我还是记住了这么坚持、敬业、固执、死脑筋、不知变通的男性形象。
为什么呢?没有答案。我想大约是,在失落时,在潮起潮落的颠沛中,在周遭充满不确定的现实中,总渴望有一些是不变的,能在永恒气质中给人抚慰,尽管这个不变的内核尽可以批判。
另外一个重要的面向:人神鬼怪,则是我近些年才注意到的。日本对神怪的亲近,是世界上很多人所不理解的,比如2020年疫情期间的东京奥运会开闭幕式表演。在日本的民族性当中,神怪与人的相处,不是你死我活,你胜我败的关系,甚至不是绝对意义上俯首甘拜的对象,位置可能恰恰是在住家的龛里,在房屋的角落,在生活的物件里。像个秘密。
因此,在浅田次郎的处女短篇小说《铁道员》中,乙松屋子里那多余摆放着的碗筷,多出来的红棉坎肩,不是“恐怖”的鬼怪,是秘密的连结,一个温柔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