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人入胜又令人疲惫的爱情长跑,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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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读完一本长篇大作,总是因不舍而感到惆怅,但也因终于读完而松了一口气。
而这就是我读完《汤姆琼斯》的感觉。它的故事引人入胜,情节跌宕起伏,但故事往后渐渐有些乏力,汤姆和苏菲亚的爱情进展是主线,但两人在情感上的分分合合,误会又解除误会,让我感到疲惫如看某些美剧。而到了故事结尾,情节架构虽然对应完整,该填的坑都填上了,也没有明显的逻辑漏洞,但感觉有些草率(当然故事写到这个阶段确实很难结尾了)
整篇小说整体上也是如此,给我一种一体两面、好坏对半的感觉。
第一,是它的叙述者介入(作者在情节过程中对情节进行解释、评价,或者岔开话题讨论其他内容)。
好的方面在于,一、增添了阅读的趣味,如菲尔丁自己所言,仿佛有一位旅途中的朋友在旁和你聊天,看到无聊的景色时也不会感到过分无趣;二、为一些容易引起当时社会诟病的情节、描写进行解释和辩护,在相对传统封闭社会文化中为作品保驾护航。
坏处在于,一、打断情节,使人从故事中抽离,这也是这种写法为后来者诟病最多的地方,于是就诞生了作者隐退和戏剧化,让故事更加纯粹,虚假得更加真实;二、束缚作品的生命力。做了太多注释,不允许作品有第二种解释,会使得作品难以获得“一千个哈姆雷特”,强化了它的时代性,限制了它在未来被重新解读的可能。
第二,是它的反讽手法(用于具体描写,和人物刻画)。
好处在于,让阅读过程充满趣味,即使是悲伤的情节、可恶的反派,也会让你忍俊不禁,为菲尔丁的生动比喻喝彩;坏处在于,反讽手法的有些过猛,使得反派人物千篇一律,过于扁平缺乏立体感,同时,一些严肃、悲伤的情节也过于戏谑,这一点如果和《傲慢与偏见》作比较,可以明显看到奥斯丁对反讽手法的克制,并非所有人物都是千篇一律,并非所有情节都戏谑玩笑,使得小说整体更加贴近生活,具有层次感;不过反讽小说就是菲尔丁对它这个长篇的定位,他将自己这种文体称为“散文体喜剧史诗”
以上是我最主要的感受,也是一个阅读过几百年后现代作品的我做出的评价。但这是具有时代性的,因此,虽然和更加成熟的现代小说体系相比,《汤姆琼斯》似乎有不少值得评论的地方,但假如我们回到那个时代——根据《英美小说叙事理论研究》一书——我们不难发现,菲尔丁的一系列作品(包括《汤姆琼斯》)具有重要的创新性,在小说的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开拓性作用。
他的第三人称全知视角,成为了往后一段时间普遍采用的叙事视角;他的反讽手法,在后世的奥斯丁、狄更斯的作品中屡见不鲜;他的故事开创性地具有整齐对称、环环相扣的叙事结构,十分注重整体艺术,区别于过去英国小说插入与主线情节无关的小故事的写法;还有他的省略、艺术点缀,都是具有开拓性的。
因此,当我阅读这位小说历史的祖先之一的作品时,不得不为这些如今我们司空见惯的手法和规律而拍案叫绝。因为开拓者总是让我忍不住为之喝彩。
浅浅谈故事本身的主题和其时代性。
发现本书的许多情节都围绕着男女之间的事开展,而一谈到男女关系就逃不开一个在这个故事中永恒的矛盾,即门当户对的、理性主导的包办婚姻,同门第悬殊、感性主导的爱情婚姻,之间的矛盾。这样的矛盾贯穿始终,琼斯和苏菲亚自然不必说,苏菲亚的父亲和母亲是包办婚姻、琼斯的母亲是和不门当户对的情郎“偷情”所生、苏菲亚的表姐是私奔的、贝拉斯顿富夫人宣称寡居却偷会情郎、亨特太太压制情欲从不爱的男人那里获得财产……
幸运的人,所爱的人同时拥有门当户对的条件。但是大多数不幸的人所爱的人是所谓“不该爱的人”。菲尔丁肯定追求自由恋爱的勇气,这在全文故事结尾琼斯和苏菲亚忠诚眷属的结局就可以看出;当菲尔丁没有一味称颂这种价值观,他也负责任地道出现实,以悲惨的米勒太太亲戚一家、苏菲亚表姐失败的自由婚姻,揭示了现实是爱情和婚姻中重要的要素。
这番爱情的矛盾纠葛也许也反应时代的内涵。正如17世纪一样,自由的种子开始发芽,自由的土壤却没有出现,依旧是顽石一块。自由的渴望和现实的阻力互相对抗,在一次次的冲撞中,改变着社会和世界的格局。
但是,自由的种子继续在夹缝中发芽,而顽石则随着时代的变迁开始变成土壤,最终长成今天的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