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有一种药剂,能检测出你对某人的“爱意残余量”,你会使用吗?
如果有一天,有一种药剂,能检测出你对某人的“爱意残余量”,你会使用吗?
如果有一天,有一种药剂,能让发现出轨的目击者保持沉默,这个世界会怎样?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让某些人成为你家庭院的装饰品,你会选择谁?
这些问题,在乔治·桑德斯的《十二月十日》这本小说集里有非常有趣精彩的探索。我们知道,乔治·桑德斯凭借小说《林肯在中阴界》获得2017年的布克奖。
这是2014年布克奖规则开放以来美国作家第2次获得布克奖。(注:布克奖原本只有英国、爱尔兰,以及英联邦国家的英文原创作家有资格入围参评,2014年起,全世界所有用英语写作的作家都可以参评布克奖。)
而早在 2013年,他就被选为《时代周刊》“年度百大影响人物”。
但乔治·桑德斯并不是年轻成名的例子,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和妻子“很忙碌,但并没有出人头地,甚至还可能有点落后了”。
他出生于环境复杂的芝加哥南部地区,曾在苏门答腊岛的油田工作过,也曾饱尝过失业之苦。但也因此,这段落后的经历,反而为乔治·桑德斯的文学世界开凿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立足美国平民的纷纷哀乐
乔治·桑德斯被某些评论家定义为后现代作家,他的小说里有许多怪诞科幻的元素,但其实他的小说核心是深度审视美国平民的纷纷哀乐。
《十二月十日》这本小说集讲述了十个异彩纷呈的奇异故事,内里探讨的是普通人在生活中可能遇到的心灵问题:
作为父母挚爱的乖乖独子,该不该在看到异性好友遇险时违背“少管闲事”的规训冲出去?
将自己的孩子像狗一样拴住只为了“保护”他免于情绪失控的母亲,在自家多余的小狗卖不出之后,决定将它带到玉米田“解决”它时的心情。
当一切爱意都可以通过服用药剂被制造或覆灭之后的人性,是否仍能秉持善意,不加害他人?
中等家庭的父亲为了给女儿过一个难忘奢侈的生日派对,让她重拾人生信心,刷爆信用卡后意外中了万元大奖,买到风靡富人家庭的SG女孩为自己的庭院装点门面,而SG女孩却是一群来自悲惨世界的贫民,各有辛酸遭际,有一天,父亲的另一个女儿放走了她们,使得这个家庭必须背上巨额赔偿金……
寒冷的十二月十日,身患重病的男人决定不再拖累家人,想跑到雪地里冻死,他脱掉的大衣却被一爱幻想的男孩捡到,男孩为了传递这件大衣,落入冰水池塘,男人在濒死之际不顾一切救起男孩,并回忆起种种爱欲情愁,想到了在世间未完尽的关怀,决定活下去。
在这本小说集中,当然揭露了美国社会种种“欢乐满人间”的假象,无处不在的金钱、阶级、权力,展示着残酷的资本主义机器。
小说中的人物即便身处低地,都在盲目鼓励自己“人不能没有欢乐,欢乐是人前进的动力”,预感“美好的事总有一天会降临我们家”。
但事情真的会因此逆转吗?
尽管乔治·桑德斯相信“生活过这25年之后,再去构造一个只有陷阱和不幸的虚拟世界,会觉得虚伪,也不完整”,但书中真正的微小之乐体现在,人在困境步步逼近之际,会做出令人震惊的善意选择,这是乔治·桑德斯对人性高明的洞悉和留情。
隔空言说,与永在的人
人间之苦是这部小说集的底色,而隐藏在亦真亦幻场景背后的是乔治·桑德斯对亲子关系的持续思考。看了这部小说集的人,或多或少会想到自己与父母或孩子度过的点滴心灵日常。
记得李安在《十年一觉电影梦》中谈到中国人的家庭节奏是,“压抑到一个程度,然后突然间爆发,之后,大家再重新寻找新的平衡点”,而乔治·桑德斯呈现的正是这一压抑的过程。
小说中呈现了一些被错误对待的童年,直到成年,人们才领悟“做自己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骑士败北记》)。
而此时与父母的爱的云团仍然时时刻刻萦绕在自我的天空之上,无论悲欢,似乎都想把头转向父母,寻求他们的目光。父母该给予孩子怎样的正面影响?
这是哪怕到了科技发达的未来世代都应该认真思索的问题。在小说中,我们看到的是,面临危急时刻,主人公们常常“把心思转向妈妈,像往常一样,寻求爱的鼓励”,但妈妈却不在身边,只好遥遥隔空与妈妈言说。
小说中的母亲好像成了与外界对峙时的出路或退路,一个永在的人。
可怜的叶子,永远也追不上那只鸟
鸟的意象,在小说中成为了某种对生命的重要隐喻。
当“夕阳触水,为河与水中之物遍洒金光,在万物归于寂静之前投射万丈光辉”(《骑士败北记》),也许会有鸟的身影出现。
《逃离蜘蛛头》的结尾,“夜幕降临了,鸟儿在歌唱。我想,鸟儿不是正在激情欢庆日落吗?这些鸟儿正是地球色彩闪耀的神经末梢的化身,夕阳催促他们行动起来,对每一只鸟贯注生命之甘露。”
《鲁斯顿狂想曲》中,“数百片枯叶的碎屑随风掠过连锁快餐店的停车场。一只鸟站在挡车墩上,被直奔而来的树叶吓得飞走了。可怜的叶子,永远也追不上那只鸟。”
这时候,把竞争对手的豪宅钥匙踢到角落后觉得不安的鲁斯敦好想哭,他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带他喝可乐,问他生活里有什么困扰。
生命如同飞逝的鸟,蕴含着玄秘与甘露,在出生的那一刻,谁都不想成为异类,但生命的最后,鸟儿独自飞向了哪里呢。
至少,乔治·桑德斯相信,鸟儿飞过水上的光时,会照亮一部分的心灵景观。
新的故事,新的信念
在接受《纽约客》的采访时,乔治·桑德斯曾说:“很早以前,我就发现,每当我试着写出直接来自生活中的故事时,结果往往落空……
尽管这些故事中的背景和环境都有些卡通化而且张力十足,但我的真实信念和焦虑在这些虚构的世界中却得到了更有力和准确的反应,远比以往我进行‘真实生活’写作时更为准确有力。
而且事实上奇怪的是,这些新故事从某种程度上引导我理解了我在现实生活中的信念,而这是任何理性思维的方式所做不到的。”
以新的故事告慰艰辛生活,以新的信念度过亲爱人生,乔治·桑德斯的小说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