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
“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楞严经》里的这句话被倓虚法师信手拈来,作了这本传记的题目。《影尘回忆录》这一本书,是目前来讲,我最喜欢的一本。看了好多遍,有声书也听了几遍。这一本传记,对我们在家的学佛弟子来讲,特别亲切。
民国四大高僧虚云、印光、弘一、倓虚,离我们不远,祖师们往生离现在也不过几十年、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四位都有传记或年谱留下来。他们的传记年谱,我都大略翻过。祖师们的经历,各有特点。
虚云老和尚的经历看着跟小说一样,甚至比金庸的小说精彩得多,少年就偷跑到鼓山出家,而后为躲避父亲的寻找,躲到山上十年,后伴慈禧西行,降伏恶龙猛虎,调停西藏与国民军的战争,三言两语就收服要杀他的国民党将军,转变成护持他的大弟子。总的来说,就是叹为观止。印老一生经历则很简单,早年出家后就一直在藏经楼研究学问。待到70岁之后被民国的高官佛弟子们发现后请到长三角弘扬佛法,成立流通处印经布施,书信弘法。弘一法师一生的事迹在俗世特别是文化圈是更为令人熟知,弘师早年混迹于文化界,支持康梁变法,搞戏剧文学书画,名震东亚。出家也是十分决绝,绝食试验过后就毅然决然出了家,出家之后,精研南山律,自成一家。几位祖师的行持之高,之洁,令人赞叹,但对于我们处于纷繁俗世的学佛弟子,总觉得比较远,学不到。因为他们放下的那种迅猛,想想我们自己,根性下劣,障深慧浅,很难学得到。
对于我来说,青少年的时候,喜欢虚云长老那种决绝,石破天惊的精彩。但人到中年,就总想在现实中看看有没有什么见缝插针,左右逢源的办法。
而倓虚法师的一生行持,读起来就十分的贴切感人。常读常思,慢慢就能从中感悟到学佛下手的地方。祖师十八岁结婚没几天就患了伤寒,到鬼门关走了一趟,凭着卓越的口才说服阎王放回阳世,死过了一次,祖师就已经有出世的意向了。一直到四十多岁,把药店经营起来了,把妻儿后半生的生活安排得基本差不多了,方才一个人跑到清修院出家。其处境跟我们学佛的在家弟子是何其相似,方方面面的牵绊,总是割舍不下。
祖师出家后,到了宁波观宗寺在谛闲老法师座下学习天台宗,观宗寺三年,所见所闻对我们在家弟子的对于向往出家的观念也是耳目一新,真实感十足。例如道同学得病后一直好不了,谛老去见他,叫他念佛求往生极乐世界吧。道同学并不想死,谛老骂了一句“外道种子”就走了。贪生怕死,是每个人的习性,出家是为了了生死,但是许多出家人面临生死的时候,也跟我们一样还是不能自在。道同学后来通过念观音圣号好起来之后。轮到谛老重病的时候,道同学又跑过去,在谛老跟前说,“老法师,你不是会三止三观吗?病是假的,你老可以修假观啊。”谛老翻翻眼皮回答他:“观是假的,疼是真的“。这一段令人想来觉得好笑,又发人思考。我们总以为出了家,就能了烦恼。而实际上,自己没有发菩提心,发愿荷担如来家业,做好心理准备迎接种种的不方便。出家是更加的烦恼,种种的不方便,徒添种种的烦恼。真正的了烦恼,只能在我们心地上下功夫。老修行在面对疾病,生死的时候,也还是有不自在的地方,这提醒我们修行的艰难,要真下功夫。
我很多朋友亲人都知道我在学佛,但学佛究竟学的什么呢?我告诉他们学佛是求的觉悟,是为了了生死。这么讲,朋友觉得我很消极。我说学佛是为了治病,降伏自己焦虑的内心,他们又觉得这个事情很迷信。这让学佛这个事情在他们的心理上,留下了一个不太好的印象。在一般人看来,学佛无非就是不吃肉,不喝酒,搞搞封建迷信。大家都不能冷静下来,看看自己的内心焦虑、爱憎怨恨,生老病死缘于何处,所以解释不清楚。也就不必解释了,自己做自己的就好。而我们自己的修行,要找到一种合适的方法去降伏自己的内心。心定下来了,就开智慧了。
祖师在观宗寺修止观的方法,就很值得我们去借鉴。对于妄念,不必去抑制,反而用观照力来观它,观看妄念究竟从何处起,这样一观,妄念就没有了,没了又起,起来再观,时间长久,慢慢的妄念就不起了,心里也很恬静很自然。观念念即住,觉妄妄皆真。这两句话,应该就是祖师开悟的地方。
祖师出了家后,求学的时间很短,就开始了弘法的生涯,祖师弘法的时间,正值中国最乱的时期,军阀混战,日本占满洲里,抗日战争爆发,解放战争,一直都没有休停过。在战火纷飞的情况下,祖师为了保存佛法的种子,为法忘躯,行菩萨道,一生修建的寺庙包括营口楞严寺,哈尔滨极乐寺、长春般若寺、复兴的寺院包括沈阳般若寺、天津大悲院、西安大兴善寺。在北京办弥勒佛学院,主持北京法源寺。后又创建青岛湛山寺,曾将佛法弘遍整个北方。晚年移锡香港创办华南佛学院、天台弘法精舍、谛闲大师纪念堂,中华佛教图书馆,青山极乐寺佛教印经处。
祖师大约四十二岁出家,圆寂于八十八岁。在有限的四十六年时间里,为弘法利生做出的贡献是巨大的。我常常想,先不论祖师的讲经教学教化众生、培养僧才的功德,单论祖师建寺院的能力功德,我们现在就很难有人比的上。现在修建一座寺庙,差不多要几十个亿,祖师修建复兴的寺院十几处,放在现在也是千亿级别的工程。很多上市公司的体量都比不上。更何况祖师身处战争时代,大家连饭都吃不上。祖师出家时身无分银。全靠祖师的影响力集合大众的力量达成的。这都是师之愿极大极宏方能成事。在这里,想给各位想做大项目的朋友提个建议,这本书比MBA的那些老师更靠谱。所谓的那些商学院的MBA老师,基本上都没有操作过项目。操作过的,也不会轻易告诉你他真正成功的秘诀。并且往往很多人成功了,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能成功,这种我也见过很多。而倓师是真真正正实操了很多项目的老手,且他的护法都是政界商界巨子。一个项目,如何从无到有,如何与政界、商界的达官贵人周旋平衡,祖师是最好的榜样。我也操作过不少项目,以我的经验,化时间听那些MBA老师忽悠,还不如多读几遍祖师的这本传记,收获绝对大于你化一百万读出来的MBA。
今年出差北京的时候,中间抽空转回天津看了一下。溜达到了和平滨江街附近,本来想到天津大悲院走走,在马蜂窝上了解到,进去需要门票,里面也没有法师讲经了,仅仅是一个旅游的景点。想想就不进去了。佛法的弘传,在于讲经说法。使得众生转恶为善,转迷为悟,转凡成圣。一个寺院假如没有了讲经说法,也没有了经书的流通,就跟一台没有装系统的电脑一样,价值不大。虽然一切事物都有其生命周期,佛法亦不例外。但我想如果祖师回到大悲院,依旧是希望佛法继续在他曾经耕耘过的寺院里兴旺的,没有了讲经说法的天津大悲院,我也不忍看它的衰败。但是兴旺也好,衰败也好,一切都如祖师所引的,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