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还是说这本书好

《张学良口述历史》刚出来的时候，有媒体朋友打电话问我，说口述部分看不出来“唐德刚”的痕迹啊？这是大家读过书后共同的印象。和唐氏做的其他口述大不相同。其实，书一出来，我就想到，封面上的署名应该作“唐德刚采访整理”而不是“唐德刚撰写”，这样才更准确些。不过，因为全书后面部分的文字，确是唐德刚先生的手笔，署名他撰写，也说得过去。

作为这本书的编辑，有几点所谓“关键情节”可以透露一下：

1，口述部分，确实和以前出过的那本，内容是大同小异的，因为母本都是来自唐德刚当年录下的那10来盘磁带。

2，口述部分经过了编辑，讲女人的归在一辑，讲民国军事同僚的归在一辑，诸如此类，原内容其实是杂乱无章的。

3，少量内容在审稿时被删掉了，“女人”部分删掉了几段，关于西安事变和九一八的，形格势拘，删得稍为多一些（不过早前《炎黄春秋》曾经载过完整的）。

4，其实，口述固然好看，对敏锐的读者来说，看口述部分确能有不少新发现，但我个人最喜欢的，还是后面附录的唐的文字，大部分都是国内仅见，首次发表。尤其“从北京政变到皇姑屯期间的奉张父子”一篇，政审时也没留难，非常好的一篇文字。这部分文字，既可看出唐的民国研究较其他学者不同的眼光，也可看出唐对张的比较“复杂”的态度。

5，关于口述里没有“唐德刚”的痕迹，我在封底的文案里有这样一段话：“张氏的口述，随兴而谈，随意而至，流于细碎，却趣味盎然，更往往于不经意间，好比在历史的铁屋子里，开出一片极窄的天窗，露出来的，是遍寻史书也不能得的真实。”这段话不完全是出于图书宣传，而实在是我的阅读感受。口述里偶尔露出的一句话，往往都可视作是一个历史当事人对另一个当事人的最真实的印象和评价，这种印象和评价，是完全赤裸裸没有任何讳饰的。读历史的人都懂得，这种赤裸而没有讳饰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所以，我其实并不觉得完全由唐氏执笔的《李宗仁回忆录》，就会比这本没有唐氏痕迹的“张学良口述”更好，更值得阅读。我把唐执笔写的、未完成稿张氏口述（只有一章）作为附录放在了书的最后，读者可以和前面张的口述两相对照一下。要是我，我肯定觉得前面“原汁原味”的张氏口述更好，更真实也更有价值。

6，最后要说，《张学良口述历史》的价值，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任何“正史”、“信史”的价值。它不一定可信，但自有其唯一无二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