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充满了喜剧,但这远非是一个让人快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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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不负责任的自我》的一个难点在于“喜剧”这个词。
可以说“喜剧”是本书最核心的内容之一。伍德在引言中讨论的就是“喜剧与不负责任的自我”。
他说,“本书中许多篇文章的主题就是这样一种斯多葛式的悲喜剧,或者最好称为宽恕的喜剧”。
詹姆斯·伍德将喜剧分为“宽恕的喜剧”和“纠错的喜剧”。而书名“不负责任的自我”则是喜剧的“另一端”。
这是个玄之又玄的概念,伍德在后文中又解释,“不负责任的喜剧的特征就是感情复杂”,是“带泪的笑”。
这或许就解释了,为什么詹姆斯·伍德在本书中多次提及喜剧,提及笑,但我们却几乎无法领会到笑点所在——因为伍德所谓的喜剧指的是“感情复杂”。
在后文评论伊塔洛·斯韦沃的不可靠喜剧时,伍德又借叔本华对喜剧的定义强调了本书的核心——喜剧产生于我们的观念和客观现实之间的不和谐。
当我们阅读这本书时,应该时刻记着这句话,而后我们将更容易理解詹姆斯·伍德评论中的“喜剧”。
“观念和客观现实之间的不和谐”,如何理解这句话呢?最好的例子无疑是《堂吉诃德》,因此伍德将对堂吉诃德的评论放在本书最前面。
看过《堂吉诃德》的读者会知道,塞万提斯写下这个故事和这个人物,旨在“曝光并且嘲讽那些夸张、愚蠢的骑士故事”。
美国文学批评家约翰·梅西在提及《堂吉诃德》时说,它是“文学史上最伟大的滑稽小说”,是“梦想与现实的滑稽碰撞”。
堂吉诃德对于骑士小说的追逐导致其观念与客观现实之间断然割裂,也就是上面所说的“不和谐”,于是一场充满讽刺意味的喜剧开演了。
伍德在评论《堂吉诃德》的喜剧时提出,这个故事是“借虚构来探讨小说和现实关系的最伟大作品”,堂吉诃德将虚构解读为现实,因而对他引起的混乱和痛苦视而不见,这是这场喜剧的根源。
但这本书的伟大之处不仅在于对堂吉诃德充满讽刺的描写,同时塞万提斯更想探讨的是“导致堂吉诃德行为古怪的原因”。
原因很明显,就是他对骑士小说的过分痴迷,因此堂吉诃德本身是一位骑士,而《堂吉诃德》这个故事则是一个反骑士小说。
当这一原因明晰之后,我们会发现,堂吉诃德不仅生活在17世纪,我们身边处处都可能存在堂吉诃德,甚至我们本身就是堂吉诃德而不自知,我们人人都有可能像堂吉诃德一样“对某些东西上瘾而干下无数蠢事”。
于是我们会明白,为什么詹姆斯·伍德,约翰·梅西以及许多文学评论家都毫不吝惜地给予了《堂吉诃德》至高无上的评价。
塞万提斯写出了一场喜剧,但他利用“喜剧的残酷制造出喜剧的忧伤”,即便小说中有许多喜剧的场面,但“这个小说世界远非让人快乐”。
上述评价均出自《不负责任的自我》,但并非是伍德对堂吉诃德的解读,前者是伍德解读“乔万尼·维尔加的同情的喜剧”的观点,后者则是伍德解读“莫妮卡·阿里·的新奇之物”的观点。
然而它们用在《堂吉诃德》上面也毫不违和,这正是《不负责任的自我》的核心所在,是詹姆斯·伍德对于喜剧,对于“不负责任的自我”的理解与定义。
在这本书中,伍德提及了众多文学家与小说作品,其中包含我们非常熟悉的作家和作品,包括塞万提斯、狄更斯、莎士比亚和哈代等。但更多的是一般读者不太了解的作家,比如汤姆·沃尔夫,萨尔曼·拉什迪,V.S.普利切特以及亨利·格林等等,甚至书中提到的某些作家的作品还没有中译本。
但这对理解本书的观点并没有太大影响,因为伍德利用的主要是新批评的方式,聚焦于文本内容来进行解读,提出他自己的观点。
尽管伍德提到的作家和作品各异,但在每一篇评论中,伍德都紧扣“喜剧”这一核心论点,而伍德对于喜剧的理解,正是叔本华给出的定义“喜剧产生于我们的观念和客观现实之间的不和谐”。
堂吉诃德证明了这一点,而本书提到的其他作品也没有超出这一理解。于是我们最终会确定,伍德写的是“喜剧”,写的是“笑”,但这并不是一本笑话集,伍德理解的“喜剧”,是喜剧的忧伤与残酷,是感情复杂,是一个远非让人快乐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