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我与你」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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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离开北京前,一位朋友送我的摄影集,一直被我小心翼翼地珍藏着。我时不时会就拿出来翻一翻,每次都被当中的日常诗意所感动。
这是当代著名摄影师吕楠用了整整7年时间,在西藏的40个村庄拍摄反映当地农民生活的作品,书名叫做《四季-西藏农民的日常生活 》(1996 - 2004)。
这本集子最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不特别”。从春播到秋收,从等待收获的夏季到漫长的严冬,吕楠并没有记录生活中的任何事件,而是一个个日常生活的普通细节:
准备犁地的老妇人、播种的夫妇、休息的人们、种土豆的母女、回家的男孩、孙女和睡觉的爷爷、叫丈夫起来收割的妻子、妻子和生气的丈夫……
这些记录,超越了我们通常看到的局外人对于西藏的猎奇视角,比如说宗教活动、原始感觉、粗壮的体魄等等,而是怀抱一颗敬畏心,以平和的态度,捕捉西藏农民劳动和日常生活的诗意。
这份日常诗意,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大自然的意志推动着人在大地上的庄严劳作与平和淡然的生活。
提到摄影师吕楠,我总会想起马丁·布伯的《我和你》。据说吕楠将这本书视为珍宝,独自在西藏那十年,他翻看了1000多遍。从他的摄影作品里,不难看到这本书所带来的深刻影响。
马丁·布伯在书中提出,世间最重要的关系分两种:
第一种,“我与它”。
当我们不是纯粹的,而是带着预期和目的去和一个对象建立关系时,这个关系即是“我与它”的关系。不管预期或目的看起来是多么美好,这都是“我与它”的关系,因这个人没被我当作和我一样的存在看待,它沦为了我实现预期和目的的工具。
比如很多家长都会对孩子说,爸妈好爱你,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但很多父母其实对孩子的真实存在根本不感兴趣,或根本没有去真正了解自己的孩子。
这时,他们与孩子的关系就是“我与它”的层面,孩子成了他们表达爱的对象和工具,于是爱越深,越成为枷锁,甚至走向崩溃。
另一种,“我与你”。
当我们放下预期和目的,纯粹地与一个人或任一事物建立连接,即是“我与你”的关系,它的前提,是看到并尊重对方的真实存在。
吕楠对西藏农民的记录,正是看到并尊重对方的真实存在,与他们建立了“我与你”的纯粹关系,直抵人心,直达本质。
这是摄影的境界,这是艺术的境界,也是一个人行走世间所需要追求的境界。 现实生活中,我们要心存警惕,别把“我与你”变成了“我与它”。
比如有些人是素食主义者,自己觉得从中受益,这没有问题。但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强制他人按你制定的方式来生活,否则就无法接受,这就不是一件好事。
不妨反思一下,我们一路走来建立的关系,有哪些是“我与它”,有哪些是“我与你”?
写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