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构常识，那些社会给我的痛苦，我不想独自背着。

人在三十，特别是在有了孩子之后，很多之前对人生观念开始解构和重构，很多少年时坚信的东西，在现在看来也已经不再重要，但是这个过程是痛苦的，彷徨中的自省。

但是个人的自省，总会忘了社会对于个体的影响，社会对个人性格的塑造，反过来说，很多自己身上的问题，并不是自己的，反而是周围环境和社会不动声色地强加给你的。

读了资先生的这本《老生常谈》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很多成为一个独立的人常识，在现今的社会反而被斥之异类。很多社会的问题，投射到个人身上，只是让个人默默承受。

简单摘抄，以备自省。

P5 我觉得现在年轻人太实际，太实用，对社会，对世界，对暂时与个人利害无关的身外之事却少好奇心，当然这与我们的教育制度把个人变成考试机器也有关系。也与整个社会的拜金主义风气有关。

P6 当然，闻到有先后，有些人先了解了真相，先做了深入的思考，想通了一些问题，有责任与大家分享，消除流传的误区，如果说有所谓知识分子的担当和责任，大概就是指这个。

P14 在许多人眼中，清华已经变成了趋炎附势，崇尚权力和金钱的地方，喜欢炫耀着自己培养了多少高官，而不是多少大学者的地方。

P34 中美之间的问题埋藏在它们各自不同的发展进程中，双方因为缺乏互信而被想象出来的并非真实的利益冲突所误导的危险是存在的。

P38 未来的中美关系也许将取决于双方在内部改革的成就如何，而不是它们各自的外交政策如何。

P41 祛魅（disenchantment) 启蒙（self-enlightenment )

P53 一旦摆脱了各种教条和强加于己的想法，我就可以真实客观地比较我所经历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更加深入地思考一些问题。

P59 有人说我好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之类的，是由于我反对很多大家已习以为常的单其实不合理甚至不合法的做法。

P70 但是我觉得一个国家的兴衰在于它本国人民过得是否幸福，比如荷兰从前在海上称霸，后来不称霸了，但是荷兰人过的很辛福。还有英国，我们认为它曾经是日不落帝国，后来衰落了，成了二等国家。但英国人本身并未因为殖民地独立了而生活下降，在文明方面还是处于领先地位。

P84 他们的工人是一点也不羡慕中国的，他们是资本家羡慕中国。他说，你们连工人的工资都可以不发，我们怎么竞争得过你们？

P88 所以我觉得日本对中国犯下最大的罪行是打断了中国的现代化进程。

94 所谓“慎独”就是没人看着你的时候，你自己一个人也不能做坏事。

96 那个时候没有一件事是跟政治没关系的，包括你的日常生活，包括婚姻，包括根你父母和家庭的关系。（与父母）后来我就发现我们基本上已经不能很亲密地相互交流了。

100 最近看到张奚若在1935年发表的两篇文章，就是讲人必须要走个人主义，为什么人不能搞集体主义，他说的很透彻了。

105 不是所有人都是认真思考的，真正深思的知识分子是少数的，大多数人听得多了，就习以为常了，就觉得这样了。（双方）是在不平等的基础上辩论的。

108 我们小孩需要的不是《弟子规》，而是公民教育，就是做一个现代社会的公民应该有什么权力义务，通过什么样的合法合理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权利，如何尊重别人的权利。这一套东西我们都没有，这些教育完全是缺失的，在一个现代社会里应该如何生存的教育是缺失的。你叫他回家天天给父母磕头是没用的，到时候他照样为了财产的问题，为了钱的问题六亲不认。

现在需要警惕借文化，道德之名来掩盖制度的缺失，这是有害的而去虚伪的。

孔子让统治者以身作则的理想是实现不来，是因为他没想到权利的腐化作用，如果权利不受到监督，不能指望掌权者永远道德高尚，这是现代社会的共识，当然不能苛求春秋时代的孔子有此认识。所以，现代社会伦理道德当然应该提倡，但是如果不建立对公权的监督，这种提倡是无效的，是非常虚伪的。

111 我常常引用冯友兰线的话，所谓“中西之辩”其实“古今之异”，我们说半天，中国如何如何，西方如何如何，不是西化的问题，是现代化的问题。

自然而然是文化从先进的一边往落后的一边流的，就跟水一样，就跟“洼地效应”。

112 如果文化完全依附权利的话， 是没法发展的。

117 因为我觉得自古以来，中国统治里最强的是共产党，所以相当长的一个时期，还是可以统治下去。

118 我说清华是聚天下英才而摧毁之，这是指精神层面，摧毁的独立人格，自由思想，受到的是趋炎附势的熏陶，眼睛望着权贵，富豪。实际上这种摧毁从幼儿园就开始了。

119 现在这个社会没有活力，还有一个原因是，人们不觉得只要努力就能够上去，就能够过比较好的生活。现在多数人相信只是凭关系，或者凭借各种不正当的手段，而不是自己的努力。

120 那孩子对军事感兴趣，但这种情绪不等于真的对国家民族有责任感，这是两码事。

141 一个普通村镇的老百姓，敢不敢对村官说你和我是平等的，你有什么权利我也有什么权利？

161 我曾经说过，国名党所以垮台，是因为它的腐败。但还有一个原因，是当时的社会腐败的不够，就是说只有官场腐败，譬如说像文化界，教育界，知识界都不腐败。大家还有非常强烈的正义感，看见政府腐败觉得是难以接受的。所以大家要反对它，推翻它。但现在几乎是所有的领域都是腐败的。现在反而比国名党时期更容易统治，因为有一大堆人都接受这种不正常的非道德规则。

166 长期在某一种制度之下就会形成一种人的思维方式，或者一种思潮，一种文化，然后这种文化反过来又维护这个制度。

190 我们拼命地反对外国人的奴役，不能反过来是说，还是做自己人的奴隶更好。

217 约翰·穆勒在《论自由》种谈到自由的敌人除了强权之外，还有社会风气，人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趋同的本能。

218 （科学与市场的结合）产生人们并不需要的东西，引得人们疯狂追求，造成物质和精神的浪费。市场从最自由，变成无形的专制，也是一种异化。

220 以私人的利益而做的罪行，恶性，以国家或者革命的名义就变成大善，正义，崇高。

221 一部世界史是人类自相残杀的历史。现在我们还没有跨越这个阶段。以“爱国”，“革命”，“信仰”

以及其他种种群体的利益的名义残害对手还有一定的道义的号召力。什么时候群体之间的道德标准和个人之间的道德标准一致起来，人类即可望达到持久的和平，但是留给人类的时间也不多了。

235 我们走的不是顺风顺水的康庄大道，而是在荒芜人迹的地方凭着自己的力量开辟一条道路，并体会到开路人的乐趣。

244 布鲁诺为之奋斗的，可以把人类的智慧向前推进一步，而方孝孺为之牺牲的，是朱元璋的孙子还是弟弟应该当皇帝，这里面有什么颠扑不破的真理吗？于国于民究竟有什么区别？何况这甚至都不是改朝换代，明朝就是朱家天下。朱棣说的坦率：“此本朕家事”，就是说你姓方的管不着。可是至少从秦统一中国的两千年中，一代一代的中国士大夫为帝王的“家事”操心，耗尽聪明才智，献出理想，忠诚，多少人为之抛头颅，洒热血，这种努力推动历史前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