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的文字中,有我们这个民族骨子里的东西
那天是大年初二,外边飘着冬雨,我来到茶颜悦色里帮大家买奶茶。这些以文化为品牌特色的奶茶店,喜欢在门面里摆上一些书籍,供人阅读。我选书时候喜欢选认识的名家写的书,于是便在一丛书中挑出了汪曾祺的《山河故人》。里面都是些散文,像一位老友一样将往事娓娓道来,读来分外亲切。回去后,我便在网上找到这本书,连夜阅读,爱不释手。
《山河故人》是汪老在七十余岁时整理的一本回忆录。汪老幼时在高邮长大,描写了很多当地的乡土人文,而后花了大笔墨记叙他在西南联大念书的日子,让人感受到了存在于战争岁月中的美好和乐趣。
汪老的性格很好,有一次他去看戏,结果很不巧碰到一个鲁莽的人,不好好用手开门,非要拿脚去踹门。结果汪老正好在门的后面,“砰”地一下,把牙给磕掉了。若是换做我,肯定要发火,但汪老心知人家不是故意的,再说磕掉的牙又补不回去了,便没有为难他。
他能养成这样的性格,一部分要归功于从小的家庭环境。据书中描述,汪老的父亲性格也是很温和的,并且给孩子极大的自由,按照书中的原话来说,叫“多年父子成兄弟。”
父亲是一个很有雅趣的人,会多种乐器,会画画、体操、国术,还会糊老家没有第二个人会糊的蜈蚣形状的风筝。这点汪老在书中重复提到,所以让我记忆深刻。而汪老的祖父,中过拔贡,在旧社会中也是受人尊敬的读书人了。有这样的家庭背景,也就不难想象到汪老日后的修养以及成就了。
汪老把更长的篇幅用来写他在西南联大的那些日子,不得不说,大学里的时光对一个人的塑造确实可以起到莫大的作用。在他笔下,西南联大可以媲美哈佛、耶鲁、牛津、剑桥这些世界顶级名校。也是,联大当时可是北大、清华和南开的合体,在抗战时期为中国培育了大量的人才。
联大里有很多可敬又可爱的教授:有闻一多抽着烟上课,告诉同学饮美酒,读《楚辞》,方为真名士;又有吴雨僧讲《红楼梦》,每次看到女同学没有位子坐,便从别的教室帮她们搬椅子,如此绅士风度,就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一样;还有唐立厂先生,讲宋词时会情不自禁地唱起来:“双鬓隔香红啊,玉钗头上风。”唱完还不忘评一句:“好,真好——”
在所有老师中,汪老对沈从文的着墨最多。沈从文作品中浓浓的乡土气息和人文关怀让他在众多大家中独树一帜,尤其一部《边城》,初中时读过,到今天仍然让我印象深刻。说实话,很是羡慕联大的学子们,有这样的师资力量,不出人才才是怪事哩。
除却学术,汪老对昆明生活与风物的描摹更是动人。同学们有闲的时候,便会去泡泡茶馆。有了这些朝气蓬勃的大学生的光顾,茶馆逐渐从喝茶品点之所慢慢转变成了看书学习、交流意见的好地方。有一个叫小陆克的同学,竟然把脸盆牙刷带到茶馆里,从早开始一直待到晚上,真真正正地“泡”在茶馆里。
虽然联大是为避战所建的,但侵略者的飞机仍然会时不时来炮击、骚扰这些大学生们。这时候,大学生们就得跑到郊外去,联大人称之为“跑警报”。跑警报时有积极得不得了的人,甚至不等警报,只要眼瞅着天气适合飞行,他就带上干粮和水,夹一本书,赶往郊外去了,一待便是一天。还有截然相反的,一个广东小伙,大家都出去跑警报了,他还在那儿悠哉悠哉地煮冰糖莲子。空袭结束了,莲子也熬好了。汪老的文字功底非常深,寥寥数言,就让笔下这些人物活起来啦。
有人评说汪老的作品太过唯美,没有深刻地反映现实中存在的的种种问题。但他的文字有一种治愈的力量,可能不是铿锵激昂,但是却总能让人在困顿和抱怨之中平静下来,重拾对生活、对生命的信心。
如果没有汪老的文字,我是很难了解到,战争中原来不止家仇国恨,还有很多生活的乐趣。时局动荡,明明举步维艰,汪老还能发现那么多有意思的小细节,把它们记录下来,怪不得被称为生活的艺术家。这种乐天的态度,放在今天,也照样有用。不断蔓延的疫情加之国际局势的紧张,俨然一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开始让大家逐渐忧心忡忡。但是,对比汪老的那个时代,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该吃吃,该喝喝,日子不也就过去了吗?
与其说这是汪老的精神,不如说这是我们中华民族骨子里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任他外面纷纷扰扰,每个人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便是安好。要不然,几千年的战火纷飞,我们又是怎么走过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