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阅读《红轮》的四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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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摩诃婆罗多》之后所阅读的部头最大的著作,历时十个月。而陆陆续续所写的四篇文章,似乎在每个阅读阶段都有不同的认知。也许,这就是我们认识世界的进程,要我们永远保持谦逊,自信和独立。我把2021年陆陆续续写在公众号的文章分享出来给豆友吧。
第一篇 捧起《红轮》,就像捧起一则秘密(2021.3.18)
失控,毫无把握力,日复一日的下沉的感觉,然后坠在某个谷底,也懒得使出丝毫动弹一下的力气。沮丧,一团混沌的脑袋,集中不起来的注意力,好像被南方八月潮闷的热气裹挟,只顾着呼吸,其余什么也顾不上。
第二集团军司令萨姆索诺夫在对德作战大败退的撤退途中,在树林里,悄悄躲开自己的勤务兵,自杀了。萨姆索诺夫对自己很不满意——不论是畏罪惧俘,还是感到愧对沙皇的重用。
然而,萨沙——一个对为沙皇无缘无故卖命而极度不满的大学生——也“明显地对自己的笨拙和顺从感到绝望。”
他想“你在那里不仅要冒着枪弹,要挥舞军刀毫无意义地瞎吹一气,还得在士兵面前故作姿态,精神抖擞地讲话,装出一副带领自己的排全副武装到队待命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的样子,听着那帮当兵的一声声让人厌恶之极的奴腔:是!是!”
这种丧尸般被推着走的焦灼,这种一切看起来都没有生气和希望的气氛,正是一战时的、沙皇尼古拉二世统治下的俄国对德战场的前线。人,一旦让自己充满无能为力、力不从心的无奈感,一切就开始变得没有意义了。
才读完索尔仁尼琴《红轮》第一卷的前两部,就改变了我对这部皇皇巨著最初猜测的认识。这位反极权的斗士,这部作者毕生著述了十六册还未完成的小说,在一开始就鲜明地显示出“人性的光辉”。是的,人性的,太人性的。
不过,人性是必然的。极权与专制的反面,不就是人性吗?几年前读过索尔仁尼琴的《癌症楼》后还和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做了对比,根本之差异,就在于前者歌颂个体而根本上反抗专制,后者默认体制、承认苦难并教你如何做个人化经验的反思。如果我们把叙述的视野放大到人类的进程和福祉上,那将很快辨出伯仲,分出高下。
社会主义革命前夕的俄国,已是思潮纷纭,暗流涌动了。无政府主义、社会主义革命派、富裕的资产者、社会民主党人……显然这是君主专制政体冰裂解体前的山雨欲来。韦罗妮娅和两位姑姑阿达丽亚、阿格涅萨的激烈争论,道出了裂缝鸿沟之深刻。富家子弟、资产者博格罗夫却在这个热衷恐怖暗杀行动的时代里,甘愿做一个独行侠。他刺杀总理斯托雷平前前后后的心理活动,真是令人拍案称绝。
索尔仁尼琴现实主义的笔触一脉相承俄国文学巨匠们的传统,那种激烈的批判现实的见识、勇气和果敢,就中国的气候来说,恐怕无法望其项背吧,而且这个气候还在继续坏下去。索翁的叙述是很贴切的:
“他(斯托雷平)制造了整体不景气的压抑的社会环境。正是从斯托雷平时代和对他俯首帖耳,听命于他的第三届杜马起,低落和绝望的情绪就开始笼罩着犹太人……”
看,何其的相似啊!集体主义情绪的强盛就必然湮灭个体思想的活跃,人之所以为人的一些重要因素,都就此阉割殆尽了呢。历史永恒的反抗,可能也正因此不会消失吧。
索翁的这部巨著,据悉中文版从翻译到全出版,历经二十年光阴。期间的坎坷,竟是三分之一的人生,如今已绝版。评论界说,阅读《红轮》,就是读懂中国革命。我下决心买它的时候,就带着一丝诡异的狡黠。而捧起它,就如同捧起一则深不可测的秘密。
第二篇 史诗般的叙述结构——索尔仁尼琴巨著《红轮》第一卷(2021.4.18)
来自农村的一心想着投入战争的热血大学生萨尼亚的出场,展现了一战打响之初俄国社会涌动的风潮。而在第一卷第二部中,韦罗尼亚与两位姑姑争锋相对的观点,以及诸如社会主义革命者、资产者自由派、民粹派、无政府主义、社会民主党人等林立的派别,乃至像博格罗夫那样任何一派也不代表的独行侠,不仅是俄国社会巨变前夕的象征,更暗示了在“资本主义帝国”这个人类社会组织形式即将集体走向终结的关键历史阶段的世界性特征。索尔仁尼琴伟大的叙述把控力,就此也体现无余。
对于像《红轮》这样的巨著,如果不能在相对紧凑的时间内连续阅读,到最后很可能只留下片段的故事印象。据悉,作者书中所写人名几乎全是历史人物,事件也极尽历史的真实。然而,不论读者能否串起完整的线索,他一定会对人物的心理描述过目不忘。这样,《红轮》便在一部“俄国历史巨著”和一部“艺术化小说”中构筑起崇高的文学作品地位。
第一卷的结构,核心是倒叙。
起于俄帝国对德帝国的战斗前线,叙述了第二集团军司令萨姆索诺夫处处受制而在最后的大撤退途中的小树林开枪自杀的悲剧结局。大战役的失败,似乎直指指挥系统的无能。
而后内务大臣斯托雷平登场了。这个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著名的政治家一心镇压社会革命以维护帝制,同时采取富农的土地改革,力图通过激活农村经济以赢得占俄罗斯大多数人口的农民的拥护,获得反革命的重要力量。
他大刀阔斧地改革俄国,但显而易见不是按照欧洲的方针行事,显然是强化中世纪的专制制度。
斯托雷平拥有清晰的头脑和坚毅果敢的品质,他的改革确实取得了成绩,使200万农民摆脱了村舍的束缚。然而,派别纷争和异见纷起,使当初一手把斯托雷平从省长之位提拔为内务大臣的皇帝尼古拉二世也颇为为难。任职五年之时,就在尼古拉即将失去对他信任的关口,斯托雷平被独行侠博格罗夫暗杀了。
此时,故事又全景式地从刺杀者博格罗夫、遇刺者斯托雷平、皇帝尼古拉三个视角叙述斯托雷平遭难一事。精彩纷呈地展现当时的社会与政治全貌。
上帝似乎帮助尼古拉缓解了心理的尴尬。但博格罗夫终究是出名了。
故事开始讲述博格罗夫的前世今生。这个资本家的富家子弟,一个犹太人。他把斯托雷平设为暗杀对象,仅仅因为在自来水厂偶然看见过他,并认为斯托雷平的分量足够大。博格罗夫真实的想法和第一次供词一致,他不代表任何党派,仅仅为他自己,他的理想。杀害斯托雷平,是对抗体制的一个出口,仅此而已。足可见当时社会情绪的压抑。
与德国首相俾斯麦铁腕手段相提并论的斯托雷平,在极尽维护君主帝制的路途中牺牲了。然而沙皇尼古拉仅表示了一丝同情,他只到医院看望过一次,还是在斯托雷平昏睡之中。他没有等来与皇帝的最后一面,更没办法当面诉说国家的整体纲领。死而后已的斯托雷平为尼古拉献身至最后一口气。当皇帝对新任内务大臣科科夫佐夫直截了当地说:“我感到高兴的是,您的言行不像故去的斯托雷平。”科科夫佐夫反驳了一句正当却能令所有人对沙皇深感寒心的话,他说:
陛下,斯托雷平是为您而死的啊。
这样冷漠的君主尼古拉二世,这个俄罗斯帝国的末代皇帝是何许人也?于是故事开始进入对尼古拉登基前、登基后至一战爆发的皇帝生涯的叙述。尼古拉生性懦弱而捉摸不定,狐疑而缺乏果敢。对风花雪月格外热衷,尽可能地逃避困难。与德皇威廉之间不切实际的个人友谊,寄希望于对方拯救自己于国内革命水火和对日本帝国的争霸。
前方大战役的失败,萨姆索诺夫的自杀,被尼古拉耶维奇大公派去前线的上校沃罗滕采夫通过深入阵地而逐一弄清了真相。
故事最后回到了第一部讲述的战斗前线,叙述结构在这里绕了个圈,似史诗般恢弘,令人恍然大悟,欲道还休。
在大公主持的所有指挥将领的会议上,沃罗滕采夫揭穿了西北线指挥部日林斯基将军的谎言,指出指挥部间的争权夺利和无能是导致失败的原因。
然而,纵观第一卷里的失败,不论是斯托雷平、萨姆索诺夫,还是对德重大战役的失败,最终都明显指向了尼古拉二世,指向专制帝制的腐朽。正是他优柔寡断,善变懦弱的特性把持了泱泱大国的治理。看来上帝之下、万人之上的体制,再也不适合新的生产结构和社会组织形式了。或许这就是历史的趋势,是帝制的终结,是未来革命风云的开端。
第三篇 把战争引入国内(2021.6.20)
在杂草丛生的社会思潮的一片泥泞中,列宁坚强地挺立着。他和他的地下网络组织终于在《红轮》第二卷第二部以令人不太习惯,乃至有些尴尬的方式登场了。少有人看到过有关他叹息、身陷囹圄的文字。从日常生活来看,他似乎和我们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在他推进革命事业的进程中,没少受到鄙视和冷落,就连他的依靠——工人们——也时常没法被动员起来参与罢工。而对革命资金这个敏感的“资本主义”问题,在索翁隐晦的叙述中充满着含糊不清的古怪的气氛。
这些旁门左道的信息像蛛丝般疑惑重重地牵绕着读者的心头,让作为“红旗下的蛋”的我辈感到深刻的难为情。对一向光辉灿烂的伟人而言,这些是不应该的,也是不真实的。
列宁的死敌是罗曼诺夫王朝这个君主专制政权。末代皇帝尼古拉像黄仁宇笔下的万历帝,索尔仁尼琴也爱让沙皇以第一视角讲述自己的困境和身不由己。他描述得如此生动,不免让读者产生了同情。这似乎又是不应该的。沙皇性格优柔寡断的致命缺陷引起了全社会,乃至保皇党人的公然愤慨。
作者极尽历史真实地摘要了一九一六年俄国第四届杜马大会上各党派代表所陈述的观点。除了对沙皇表达不敬被神圣般禁止外,大会代表在遵守程序的前提下,自由、充分且理性地表达着各自的观点,颇有现代代议政治的模样。然而,进化于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革命者列宁,其风格迥然于上述代表婆婆妈妈的说理和虚伪绅士的外表。尽管那个时候,他在杜马中间还不入流,还被迫待在瑞士像暗夜中的老鼠那样躲躲藏藏,但他和他整个党派的声音和情绪,充满着蓬勃和咆哮的力量。
因为从根本上他们的目的是不一样的。推翻君主专制政体,夺取政权是终极目的,其他都是次要的。把一战的对德战争引向国内,引起国内战争,是夺权的战略。如此伟大而艰巨的历史任务压在社会主义者的肩膀上,不残酷冷血一些、不绝对和歇斯底里一些、不讨伐人性、不彻底铲除资产阶级,是万万办不到的。
在瑞士,列宁的极端甚至引起同党人士的困惑。他们说:像这样极端的人,不要说在瑞士没有,在意大利没有,就是在全世界也没有。
列宁的语气极为坚定,他说:决裂是基本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任何让步都是犯罪。在这个问题上动摇的人是无产阶级的敌人。真正的革命者从来不怕决裂。
这些荷尔蒙爆棚的言辞非常有力、生动和熟悉。在“世界上唯一一个允许士兵把武器、装备带回家或随身携带”的中立国瑞士,他狡黠地找到了革命的基本契机。他诘问道:“你们知道什么是革命吗?革命就是占领银行、火车站、邮电局、大型企业,做到这些革命就胜利了。为此只需要武器。”
最令列宁失望的还是俄罗斯人民,因为战争打了三年,尸体遍地,还激不起人民的反抗。
列宁每次找到俄罗斯(士兵)损失的数字时,都要用指甲在下面画上线。他感到满意,数字越大他就越高兴,因为这些死伤、被俘的人就像从专制的围栏上掉下的碎块,削弱着君主制的势力。
是的,这就是社会主义者的决心,只要能推翻专制,其他的算什么东西呢?在这样的整体气氛里,《红轮》描述的党内大会,那种激动人心的歇斯底里,宛如海啸呓语一般游窜在与会者的脑袋中。 列宁这一派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好像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特性,一直遗传至今。实际上,它确实帮助人们更鲜明地将其与其他派别区别开来。这就是,他们喜欢以“狗”形容敌手,比如“走狗”“看门狗“等,并遗传至今。好像他们不喜欢忠诚的动物,但又特别强调绝对的忠诚,这点我搞不明白。不过,当他们同时辅以高超的造词技艺,将革命者的口号和主张像把尖刀似的直插敌人心脏的时候,威力就显示出来了。
这样,在冷血的铁腕中让敌人恐惧;在诛心的毁灭中让敌人无地自容。
读者感到的对列宁的难为情,就是苏联政权的难为情。对苏联政权缔造者这般无礼,索翁被逐出境真是难辞其咎。
第四篇 轰轰烈烈地开始,满腹狐疑地落幕(2021.12.19)
我把今年绝大部分的阅读时间都献给了《红轮》,从二月十四日的《倒转“红轮”》导读开始,一直到冷热诡谲多变的十二月初,合计十六册、五千余页的恢弘,都消解到这些时光中去了。从我决定出发的那一刻起,一场考验毅力的旅程似乎又要开始了。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大部头”啃读经历还犹如昨日,而自《摩诃婆罗多》后,我对“大部头”就是一种甘愿受虐的痛且快乐的情愫。这次,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初次接触索尔仁尼琴,还是二十年前的高中时代从余杰《火与冰》开始的(如今这本书只能淘二手或溢价购了)。余杰对索翁极力推崇,对于一个自由主义者来说恐怕是必然的。但我真正读索翁,却在近年——《癌症楼》。这部以癌症为隐喻、第一人称叙述、荷尔蒙激越的长篇小说可不像《红轮》那样稳如磐石的基调。索翁用全景的视角,描述二月资产阶级革命前后十来天的角角落落,以及每个有关联的人们在时代泥沙俱下的洪流中的狐疑。
是的,质疑!
它构成了索翁对俄国近代史评价的基本态度,并通过两种方式表达:其一是作者在历史事件后面的直接评价。这是让不少人诟病《红轮》:“小说不像小说,历史不像历史”的重要原因。但在这些地方,作者虽自己跳出来发表议论,却也因此让我们直达索翁不偏不倚的独立人格与态度。在他眼里,资产阶级太软弱,工人苏维埃太冷血,沙皇一众“忠实”的前大臣和将军们太易变节,普通士兵和群众在大变革面前没头脑瞎起哄。索翁下面这段近乎历史性的总结就是其典型的论调:
可怕的是,这不是一件偶然的小事!这暴露出整个俄罗斯历史的实质。俄罗斯人不善于循规蹈矩地保护自身的利益,他们像奴隶一样地忍耐着,而后便是大洗劫。这次五月大洗劫,既提醒了许多往事,又预示着将来会更加严酷。我们正坐在火山口上,自然界的力量随时都可能爆发,并把我们所有人统统淹没在炽热的岩浆中。
对革命也充满质疑:
我们一向把革命理解为某种美好的东西,使人变得健康的东西,可是革命……向来就是不正常的东西。
获得自由是革命最响亮的口号之一。可是,刚从沙皇专制的樊笼里挣脱出来,就立刻现出野兽般的蛮横。军痞和无赖四处偷砸抢烧,就是以自由为口号的。可以说,他们并不知道何为自由,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谈人情世故一样可笑。在这个混乱得如一锅粥的社会,沸腾的民众在以自由为口号的动荡中,自由本身被玷污了。他们只是在发泄压抑的不满,让为所欲为变得合理。
“你们一旦有了充分的自由,就不知道该怎样生活了。”
索翁似乎并不反对君主制,却也不认同自由市场的弱肉强食,更不苟同社会主义者形式大于内容的喧嚣尘上。旧政府的权力被剥夺后,各团体就迫不及待地实施夺食计划,他们俨然自诩是旁落的权力的新主人。还有那些没了约束的随波逐流的乌合之众,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阵一阵,一群一群的。
只有索翁自己仍旧孑然一身地面对洪流。在《红轮》中,他为我们展现了巨浪裹挟下的个体的复杂性,让我们看到,人在面对巨大不确定性时,并不都是那么明确无误地选择、胜算在握地做决定的。反过来,更多的是拿捏不定、怯懦、不忠、公报私仇之类的人性之恶。革命是美好的错觉,是因为有一股热血的冲击,而成王之后的美饰,更将其与必然性人为杂糅,创造合法的道德性。普罗大众无法逃脱社会生活中人与人的道德监视,久而久之,合法性就成立了。
这就是索翁表达态度的第二种方式:通过个体的内心独白。这是我将其称为“人性,太人性”的原因。不论沙皇还是将军大臣、皇族大公还是士兵群众,每个人似乎都游移不定、优柔寡断。
最明显的要数沙皇本人,一国之君的弱点如此公之于众,就像个普通人,真像黄仁宇笔下的万历帝。当他终于签署了退位诏书,旧政府的十名大臣也被赶进了彼得罗巴浦洛夫要塞监狱。在沙皇面对失去的皇冠和权力而掩面哭泣的黑暗的火车车厢里,罗曼诺夫王朝结束了,沙皇像个孩子一样无助,一个君主,一个独裁者,一个不受时代欢迎的体制代表人,竟然人顿时有人道主义的同情。 这里全是一群复杂的人和善变的心理。高兴放松的时候一片光明,遭遇不幸和压力时便阴郁笼罩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等皇帝做出决定,若是能不做这些决定该多好啊。”
“他们赖以生活的东西就是这些,而不是俄罗斯的伟大或者对威廉皇帝的仇恨”
“但是,如果人类的运动并非由人们的真实生活构成,那么人类又能做什么?”
不过,只有社会主义者,那些工人苏维埃的代表们才始终操持着绝对性。他们使用冷酷刻薄、仇恨恶毒的政治语言,采取坚决果断的行动,且极具煽动性,耳熟的诸如:走狗、败类。就是我们这辈未曾经历过那段颠倒黑白的历史的晚生听来,也是毛骨悚然的。只有他们,像一把尖刀干净利索地划破迷雾,刺进敌人的致命的胸膛。
专制体制下奴役的本质随着帝制的终结,许多积极热情的群众都以为光明就要到来了,这是一群真有自由理想的人民。他们走上街头,参加互助协会,帮助从前线来的士兵,可是,其中有个姑娘发现有个兵痞乔装打扮来回好几次免费领餐时,她热切的心突然就灰冷了。这个冷却下去的心延续到小说的结尾:
而农村来信说,那里既没有灯油,又没有肥皂,也没有钉子,还没有盐。对打仗受伤的残疾人,除亲人外,谁都不会对他们怜惜。他们两个也会残废的,到时也会有那样的下场的。士兵们还躲在战壕里,又黑又潮。而现在却要把一切都给德国人?“季莫菲,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能活到现在的?”他们自己也感到奇怪。“早晚上吊!”
从萨姆索诺夫在前线轰轰烈烈的战争开始,到两个小兵的对话中满腹狐疑地结束。既在战争又在革命的俄罗斯走在了彷徨的十字路口,一切都还不明朗,一切都值得怀疑。从历史的实情而言,《红轮》笔下是结束了一个旧时代,但开启了一个新的却令人失望的时代。《红轮》向我们倾诉,斯大林体制之所以形成的内在原因。
然而,红轮要升起了,列宁回国的签证已经到手了,百余人分几路迂回地向俄国挺进。在满腹狐疑的古怪丛林里,只有列宁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