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 Said

之前看黄阿丽的脱口秀时，我对一个段子印象很深刻：男人的钱权地位能为他们换来不为自己行为负责的理由，就算出轨了也会有人替他们辩解“啊他这么成功出轨很正常啊”、“他是个烂人可是他有才华所以…”。可是到了女人身上，再多的钱、再大的权、再受人尊敬的地位也无济于事。只要有一丝道德瑕疵，迎接她的就是斥责、谩骂和不知从哪来的失望。

于是黄阿丽对着观众说：所以我希望大家知道，我真的就是个烂人啊，你们可别对我有期待，要是看到我的桃色新闻可不能离我而去噢！

当时，这只是一个辛辣的段子。笑过，留了印象，也没多想了。现如今，结合She Said中两位记者Jodi Kantor和Megan Twohey笔下Weinstein案件的调查过程之后，我觉得这个段子“活”了起来。

一切还要从Trump说起：Megan Twohey调查并曝光了当时的总统候选人Donald Trump多年来对女性的恶劣行径。她的同事Emily Steel也在同年报道了Fox News主播Bill O'Reilly性骚扰行为和多年的遮掩手段。Fox News因此解雇了他。

报道的影响力以及公众反应让许多女性受到鼓舞。越来越多的她们勇敢地决定打破沉默，公开谈论自己被性骚扰、伤害的经历，其中也包括女演员Rose McGowan——她在社媒上发了一条po，指控某位制作人的恶行。

这条控诉让Jodi Kantor——和Megan、Emily同为纽约时报调查女性在大型机构工作氛围小组的记者——将目光转向了好莱坞。经过一番追查之后，Jodi锁定了目标：Harvey Weinstein。

令身经百战的记者和编辑们没想到的是，这个调查进行得竟是前所未有的艰难。这也让她们，尤其是站在一线的Jodi、Megan还有她们的编辑Rebecca Corbett，觉察到了事件的严重性。在接连碰壁之后，她们终于发掘出了这个可怕事件真实的幅度：

Harvey Weinstein荒唐恶心、看似“兴致使然”的行动实际上充满算计，甚至连”成规律"("Pattern“)都不足以概括。更准确来说，Harvey Weinstein的恶行是系统性的，因为助纣为虐的是一个允许男人用钱和权掩埋对女性的伤害的系统——这远远超越了一个人、一个公司、甚至是一个圈子能够达到的高度。Harvey Weinstein的恶，根植于当代社会文化的扭曲面。

而“知道”Harvey Weinstein的恶行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她们要面对的是更严酷的考验：怎样在恪守职业标准的前提下报道She Said，才能让鼓足勇气站在公众面前的受访者不受到附加伤害？怎样让公众的目光越过刺激感官的描述，让所有人注意到早已失衡的社会系统？

我个人认为这是She Said的精华所在：它不仅仅是记录了Harvey Weinstein Expose事件本身，She Said里的She也不仅是指代那些在He Said She Said事件的女性……这本书真正的视角其实是Jodi和Megan——她们通过记录、分析调查过程中遇到的成功、挫折和困惑，揭露了已经内化了的、隐藏在女性生活工作之中的性别障碍。更重要的是，她们借此机会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在聆听了She Said之后，我们该如何书写She Said，才能在限制重重的大环境中给予女性应得的音量和话语权？

在这本书里她们现身说法，给了读者们一种可能性、一条可以参考的途径。可她们自己也指出：这远远不是我们需要的”答案“。

在Chapter 8 & 9还有结语中，她们讨论了Weinstein报道的后续，包括性质相似的对彼时Supreme Court Nominee Brett Kavanaugh的性骚扰控诉（他还是当了大法官……）和受害女性在报道之后的生活。令人心寒的是，尽管社会态度有所改变、越来越多性侵害案件被报道、犯人被问责——"but the fundamentals were largely the same.“

站出来叙述自己经历的女人们也没能够如愿得到平静的生活。控诉Brett Kavanaugh的Dr. Ford在聚会中表示自己仍然不敢出门购物，而参与Weinstein的女人们则用过来人的口气安慰她：不要查关于自己的报道，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你会慢慢习惯的。

我看这一段的时候一直觉得眼眶发酸，可是看着她们交流着与过往伤害抗争的经验、鼓励安慰彼此……我从心里感到一种特殊的温暖。

One can hope.

我们已经从寻找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走到了大街上高举的“She Said"、社交媒体上闪亮耀眼的# MeToo。我们没有理由停下脚步。

这是一场薪火相传的奋斗，这场奋斗还远远不到停止的时候。……从前现在与未来的会坚定地拿起笔，以文字为武器，无畏地书写属于女性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