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第六个故事《雪山》的读后感
不知道是不是我当时读的时候比较情绪丰富,这个故事让我脊背发凉,又让我触动不已。
读小说的乐趣在于,其实你不知道这个小说究竟想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你没有办法带着某种预设的心情来参加,比如说带着放松的心情去听单口喜剧,带着稍微认真一点的心情去看话剧。所以有可能门口一个小丑开开心心的引你进去,结果里面是一个鬼屋。
所以当这个故事的开头,是以情侣之间讨论雪山展开时,我很自然的去想这是一个关于亲密关系的故事,他们一起参加男方同学的婚礼,也许会一起经过一些男方以前的故事,然后会出现一些回忆中的裂痕?然后展开一些关于亲密关系的深入探讨,然后走向某个结局。
于是我就带着这样的心情和预设去看。
然后看到了他们遇到了女方小时候的故人,看到的时候我觉得就是一种“也许是什么不太好应付的远房亲戚吧”,然后在表面上,在暗地里,在心里,面对这样不舒服的社交场合,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心理细节,用非常细腻的笔触和对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让这个桥段丰富整个故事。
我有注意到巫童那个略显超出预期的惊慌吗?也许有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作者有意无意的好像涵盖在了那份尴尬里,略微超出一点,但是,也不多?所以大概就是没太注意就过去了。
到了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唠家常,一切井然有序。然后到了第一个结点,妇人说,自己好像没有过去。然后巫童说,我也没有过去。然后这个话题就断了,转到了马闯身上。
什么事没过去?巫童家里也离异了?还是什么?真的猜不到。到这里我开始有点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妇人离开座位的时候,我摘抄了第一篇好词好句。
“他忍不住握住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拇指捻着她手心,表示一种安慰。她整只手冰冷,手掌心湿热,像一片微型泥沼。他再不敏锐也知觉得到,她的伤怀并未被时间冲淡。她仿佛真的是女巫,猛揭开一角衣襟,让他看自己身上一个秘密的创洞。这时再听那琵琶,滴溜溜的,催得人心惊肉跳,竟然听得出悼亡的味儿了。”
我当时一下子整个人脊背发凉。我意识到了这个故事的主角,发展,走向我完全猜错了。就像在走一个迷宫然后突然告诉你把整个世界转一个180度才是正确的角度那样。
这是一个关于生死的回忆故事。妇人的儿子逝去,与巫童有关。
巫童过不去。
遇到妇人,是这一段长久回忆的开端。
就像撕开了久未触碰已结痂的伤口。
我突然想到,如果是我是马闯,我会做什么?
我应该会第一时间把巫童的头转向自己,然后捂住她的手,对她说,我知道有什么对你很重要的事情,我不了解,但是我希望待会你告诉我好吗,还有,我陪着你,什么都不要怕。
因为对我来说,我非常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什么事情,能让人手掌发凉的,都是对当事人非常冲击的体验,一定是需要支持的。而且这样事情的交流和了解,才是对彼此关系更紧密联结的时刻。
马闯并没有这样做。我不知道是不是大部分男生天生都有点钝感,察觉不到或者意识不到在某一刻,某一个情绪到底是大是小,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之他错过了,而且在后面很多时刻,他一直在错过。
故事继续,巫童说出了那句:我不知道时至今日你还会不会怪我…
我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死亡与她有关,那当她看到妇人的时候,很可能卷土而来的是关于年幼时候直面死亡的事情,一个孩子在这个年纪打上的这样的记忆的烙印,尘封的厚度和烙印的深度是不言而喻的。
后面的一切都不再是三个人的故事,而是巫童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她意识到妇人为马闯试衣服是为什么,马闯意识不到这一切,她已经被回忆吸回去了但是还得面对这一刻的情景。
但是这一切只和她有关了,她不得不,自己一个人又重新面对这一切。
故事开始徐徐展开,讲述13岁时候巫童和吴桐的故事。那是一个美好的校园故事,两个人充满缘分,互补,男孩干净、认真,女孩青春、懵懂。两个人彼此若有若无的好感与关系,就像是一切美好而又不经意的回忆的开头。
然后就是吴桐在带着巫童跑步时候的猝死。
说实话,这个桥段如果被拍成青春电影,应该是很容易被说狗血的剧情。但是即便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从看到这一幕的共情中马上解脱。
这对于巫童来说,是他第一次拉她的手,单单这句话已经是青春里的回忆中有分量的语句了。但是带上死亡呢?而且还和自己有关呢?像前面说的,这个重量实在是无法让人去设想,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么样。
作者用的语句没有很特别的修饰,就是自己心里一部分死了。就是这样吧。
所以当夜晚,巫童无法入眠,看小说试图从这回忆中挣脱时,她很明白自己已经是孤身一人在面对这一切了。
她为什么不和马闯说呢?是觉得他不会明白吗?是觉得说起来太麻烦吗?还是不希望他去安慰她呢?或许还是她自己本身没办法面对这件事,掩藏起来可能会更轻松一些。
但是这同时也是她放弃了马闯的那一刻。
情侣之间会经历过多少这样的时刻?希望对方懂自己,然后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于是乎在那一秒好像瞬间就像铁道变了轨驶向不同的方向。
所谓合不合适,懂不懂,是否能满足需求等等,好像就在这一个个的瞬间中分道扬镳。
当然对于巫童来说,这一刻过于特殊,她没有勇气自己面对,更没有希望马闯在那一刻为她做些什么。对于马闯来说,他看不到这件事,更无从谈起去填补那一个个瞬间的过程。对于巫童来说,能够找到一起面对她人生背面这件事的人,是需要运气,但是是更需要勇气的。
所以文章的最后,作者告诉我们他俩分手了,我震惊了一瞬,然后又好像觉得也是理所应当。嗯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