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审历史的动力

历史发展的动力是什么？类似这样的宏大叙事的问题在今日历史研究中已被历史学家避而不谈，因为它太大太空，太虚太浮，不如做一点解构性的工作，写几本新文化史的小书，既能卖得出价钱，也不需要过于庞大的资料搜集和繁杂的框架架构。

克里斯托弗·道森的这本书却不同，作者提出重要问题，历史发展的动力是什么？道森的这本书首次出版于1958年，而其中不少章节都是在二战前后书写而成。二战不仅是世界历史的重要转折点，亦是整个欧洲的重要转折点。绞肉机一般凶狠的战争，各种泯灭人性却又充满工业味道的大屠杀，无不昭显着西方曾经引以为傲的工业文明带给人类的伤害。这一伤害正如马克思·韦伯所言的“铁笼”，韦伯曾经用充满热情的笔触写到：“禁欲已着手改造世界，并在这世界踏实地发挥作用，结果是，这世间的物质财货，如今已史无前例地赢得了君临人类之巨大且终究无以从其中逃脱的力量。”（见马克思·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

克里斯托弗·道森同样看到这一物质至上主义带给人们生活的破坏，虽然它带给人以富足便利的物质生活，但也带给人无聊虚无的精神生活。道森将希望放在宗教之上，道森认为“宗教在社会的发展中占有至关重要的地位。一个社会的活力在于它与宗教之间的关系是否和谐，一个文化的生命力在于它如何正确处理文化与宗教之间的有机关系。”

提到宗教，可能大部分中国读者都会不屑一顾，认为宗教是“唯心主义”“封建迷信”，但如果换个角度看宗教，会发现很有趣的现实。《世界历史的动力》再版于1978年，这是一个尴尬的时间，一方面是“历史动力学”正处于鼎盛状态，一方面后现代史学正在积蓄力量，准备一举夺取属于“历史动力学”的位置。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由史华慈、艾森丝塔特为首的“历史动力学”正处于炙手可热的地位，“历史动力学”建基于卡尔·雅思贝尔斯在20世纪40年代所提出的“轴心文明”说，认为世界上有三大轴心文明，即希腊文明、中国文明、印度文明。希腊、罗马、希伯来等文明等共同生发出基督教文明，古希腊—罗马传统与希伯来传统分离，孕育出现代社会（具体研究可见金观涛：《轴心文明与现代社会》），因此可见宗教在其中的强大力量。但由于70年代“历史动力学”被后现代史学打破宏大叙事的体系，其迅速丧失吸引力，因此这种研究不再继续。但道森提出的宗教挽救社会的观点依然具有可行性。

进入20世纪后期，东亚工业文明的说法喧嚣尘上，这一说法的重要立论基础是儒家文化。因此道森的说法再次进入我们的视野之中，西方在工业文明发展中逐渐遗忘宗教，但东亚工业文明却将儒学有机融入工业文明之中（虽然具体效果如何仍值得商榷），在中国这样一个“反传统”激烈的国家，我们该如何对待儒学？实际上道森的书会给我们一定的启示，这也是此书值得阅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