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的社会学导论》读书笔记

摘要：在《批判的社会学导论》中，吉登斯提出了社会学研究中的一些重要问题，并介绍了一些社会学家对这些问题的观点和研究理论。吉登斯介绍了社会学的产生背景、定义和三种重要的想象力，展示了工业社会理论和马克思主义理论两种对立的解释，讨论了阶级分析的问题，并论述对于现代国家的几种研究理论。此外，吉登斯探讨了关于都市、家庭和性别的一些议题。他还阐释了资本主义在现代世界体系中起到的作用，从对现代理论的批判、世界范围内的不平等和民族国家的发展做出论述。

一、社会学：议题与问题

· 吉登斯主张，社会学必须被看作一门具有破坏的品质的学科，因为它处理的问题是社会中重大冲突和争论的对象；社会学研究必然要揭露当今世界所必须面对的基本社会问题。

· 吉登斯认为，把社会学看作是一门有关社会的自然科学的观点是错误的；尽管社会学和自然科学可以采取类似的研究方法，但是对人类行为的研究必然完全不同于对自然现象的研究。

1.社会学产生的背景

· 1789年法国大革命是历史上首次出现的由纯粹的理想（自由和平等）所指引的运动，而且它彻底瓦解了既有的社会秩序；如今，无论实际情况如何，很少有国家的统治者宣称自己不实行“民主政治”。

· 工业革命使劳动力从农业转移到了工业，而这又导致了农业生产的普遍机械化；工业化导致了城市以前所未有的规模扩张，而工业化与城市化也带来人口的迅速增长。

2.社会学：定义及初步考察

· 1789年法国大革命和工业革命带来的变迁促成了社会学的诞生，社会学形成的思想背景同时也促进了两次大革命的兴起。

· 一个社会是一套制度化行为模式的集结或体系；制度化的模式是指跨越时空范围而一再发生（社会性再生产）的信念和行为模式，语言便是一个这样的模式；社会不仅涵盖工业国家，还包括大型农业帝国以及由少数个人组成的部落共同体。

· 社会学是一门社会科学，它重点研究的是过去两三个世纪工业转型所形成的社会制度。

· 孔德提出了应当以自然科学的方式来形构社会学的观点，这种观点曾一直处于统治地位。

· 涂尔干认为，社会学关注社会事实，这种事实就像自然科学中的事实，可以通过客观的方法得到证实，从而强化了社会学与自然科学之间的相似性。

· 吉登斯指出，我们无法像了解自然世界中的客体那样来了解社会事实，因为社会仅存在于人类自身的创造行为中。

· “双重卷入”是吉登斯的结构化理论的基础，在此概念的基础上，他提出结构二重性的基本思想，即在社会结构与社会实践的关系中，前者是后者的中介，也是它的结果。

· 社会行为或社会系统的再生产指不同时空条件下类似活动模式的一再重复，而很多社会学家把社会中的关系描绘成静态和僵化的东西；实际上社会系统像一座建筑物，但时时刻刻被用来建筑它的每一块墙砖所重构。

· 社会学的实践意涵也不能等同于科学的技术用途；人类对历史的理解本身构成了历史及其未来的内在组成部分，曾被视作不可怀疑的事物只是历史的产物。

3.社会学的想象力：作为批判的社会学

· 要理解由当今工业社会，必须借助于三种社会学想像力，即历史的感受力、人类学的感受力和批判的感受力。

· 工业资本主义把资本主义企业与机械化生产联系在了一起，在这一社会中，大部分人口生活在城市，工作在工业场所中，而且是民族国家的公民；这种在极短时间内被迅速创造出来的社会，在人类历史上是一种非常独特的现象。

· 社会学家需要一种对历史的具有想像力的重构，把那些现在已经几乎完全消失的社会生活方式的特征重新展现出来。

· 普遍而大规模的技术创新是工业社会的主要特征之一，与之相连的是传统（地方性村落共同体日常生活的基础）的衰落。

· 如今，国家、公民和民族的概念已成为常识性的东西，而国家普遍公民权的发展和民族主义的兴起都是相对晚近的事情。

· 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中，人类生活在猎集社会、小型农业社会、城邦国家或者生活在大型帝国中，而非生活在民族国家中。

· 西方世界的生活方式远优于其他文化的生活方式这样一种信念，通过资本主义的扩张得到了促进，因为资本主义带来了一系列摧毁它所接触到的大部分其他文化的事件。

· 社会学的进化论框架表达了一种种族中心主义的意涵，是社会学想像力所要打破的观点；人类学的社会学想像力使我们能够欣赏世界上存在的多姿多彩的人类生存方式。

· 批判的社会学想像力关注未来的各种可能性，它把对现存社会形式的视作社会学的任务。

二、对立性解释：工业社会还是资本主义

· 工业社会这一术语由圣西门提出，涂尔干所做的一系列论述也代表了工业社会的立场；资本主义社会的观点首先与卡尔·马克思联系在一起。

1.工业社会理论

· 工业社会理论的第一个思想要义是，当代世界最重的变迁在于从主要以农业为基础的“传统社会”向以机械化生产和商品交换为基础的“工业社会”过渡。

· 工业社会理论的第二个思想要义是，从传统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代表了历史上的进步运动。

· 工业社会理论的第三个思想要义是，19世纪和20世纪西欧的阶级冲突之所以发生，是由于从传统农业秩序向工业社会转变过程中形成的张力。

· 工业社会理论的第四个思想要义是，从传统向现代过渡的一个基本环节是自由民主国家的兴起；在自由民主制度中，实行议会制政府，由两个或两个以上政党通过选举获取议席。

· 工业社会理论的第五个思想要义是，工业秩序一旦出现，就存在其基本的一致性；科尔的“趋同论”指出，存在一种“工业主义的逻辑”，它使工业社会的其他制度日益趋于一致。

· 工业社会理论的第六个思想要义是，工业社会的观念通常与“现代化理论”密切相关；现代化理论的核心论点是，不发达社会受困于传统制度，如果它们想要获得经济繁荣，就必须从传统制度中解放出来。

· 达伦多夫认为，对于理解西方社会，“工业社会”比“资本主义社会”更有用；工业化是影响当代社会发展的主要现象，而资本主义只是工业社会的一种过渡的组织形式，所有权与管理权重叠的现象是短暂的，由职业经理控制经济生产的大企业逐渐成为经济主流。

· 达伦多夫认为，资本主义消失后，必然经历一个相对和缓的过程，主要由工业化发展所构成的经济变迁主导；马克思认为，只有通过一种革命性的变化过程才能实现对资本主义的替代，这一过程将产生社会主义社会。

· 马克思认为，阶级冲突在社会主义革命中扮演重要的角色；达伦多夫认为，自由民主国家的出现，各种工业仲裁形式的建立，包括法律上对罢工权利的正式承认，使阶级斗争被和平的政治竞争和工业谈判替代。

· 达伦多夫指出，工业社会是一种分化的社会，社会冲突在政治和经济制度秩序中能够得到很好的处理；社会流动性的增长可以带来更大的机会平等，不平等的影响被日益增多的社会层级上升的可能性抵消。

· 涂尔干区分了“内在不平等”和“外在不平等”：内在不平等由个体的能力和特性上的遗传差异导致，而外在不平等在社会中产生；涂尔干认为，社会会趋于依据内在不平等来分配个人财富和权力的秩序，而外在不平等将逐渐得到消除。

2.马克思：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

· 米利班德认为，马克思的基本观点在本质上是正确的；马克思的基本观点是，作为经济活动形式的资本主义在工业革命以前已经出现，并且是工业化的催化剂。

· “资本”是能够用来投资，进而获取更多有价物品的任何有价物品，它包括货币、工作器材、工厂和机器等。

· 资本积累预先假定了“雇佣劳动力”（被剥夺了生产工具的工人）的形成，从而预先假定了一种建立在资本和雇佣劳动力关系基础上的阶级体系

· 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社会本质上是一种阶级社会，其中的阶级关系本质上是剥削关系，是一种冲突和斗争的关系，这种冲突会变得日益尖锐。

· 资本主义是一种不断扩张的体系，其中资本主义生产处于支配地位，工业革命的技术性革新和议会制政府等自由民主政治制度由生产关系推动。

· 国家并不是工业社会理论一种自由机构，而是阶级权力的表现形式；资本主义劳动契约是一种纯粹的经济关系，劳动者没被赋予参与制定劳动政策的权利，但这些政策支配劳动者的工作。

· 米利班德认为，资本的私人所有权仍是当代西方社会的首要特征；所有权与支配权的分离并不会带来进步，少数股票持有者仍能够控制一个大企业，而且资本所有者和经理有相同的经济利益，从而形成了一个相对统一的统治阶级。

· 米利班德指出，大部分流动都是小幅度的，达伦多夫所强调的机会平等是一种假象；阶级流动性也不会在改变阶级划分方面产生作用，现存的阶级体系不会变成不同的体系。

· 达伦多夫认为普遍公民权的获得和工业仲裁程序的建立是工业化的直接结果，并切带来了善意国家的发展，而米利班德认为它们只有通过阶级斗争才能实现。

· 虽然随着资本主义早期的恶劣经济条件得到改善，工人阶级带来的挑战得到缓和，但是缓和经济冲突的方式，如工会，正在朝着疏远工人的方向发展。

· 米利班德倾向于认为，“议会制社会主义”不可能奏效，只有借助于议会之外的额外运动，彻底的社会变革才有可能实现。

· 在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着米利班德所说的“同意工程学”，它在人口中培育对现状的顺从态度；以教育为代表的部分制度也参与了营造有利于资本主义延续的意识形态环境。

三、阶级划分与社会变迁

· 吉登斯想要探讨三个重要问题：阶级分析在研究当今工业社会时的意义问题、国家性质的问题以及当今社会转型的潜在可能性问题。

1.19世纪以来的变迁：公司的权力

· 在过去100年里，西方社会的一个主要特征是国家扩大对经济生活及其他社会生活领域的干预；经济领域出现不断提高的经济集中，即大型公司对经济生活的支配。

· 在占据大部分市场份额的少数大公司中，大部分都是公开招股公司，公司由股票所有者所“拥有”，它们发行可以买卖的股票。

· 达伦多夫采纳了经理主义拥护者的立场，认为巨型公司中的股票分散化将产生重大的结果；巨型公司的形式拥有者的权力被过渡到经理手中，而由于巨型公司能够支配市场，经理更重视公司管理的稳定而非追求利润，因此巨型公司成为了一种具有社会责任感的机构。

· 公司的集中化使得以前的阶级团结形式趋于瓦解，由此达伦多夫提出统治阶级解体的观点，它表现为所有权与支配权的分离、股票持有者群体的分散化以及经理群体的分裂。

· 经理主义拥护者过分夸大了19世纪公司以最大利润为目标的不受限的竞争，而且当今巨型公司之间仍存在由边际利润驱动的竞争。

· 如果一个公司的其他股票持有者高度分散，那么资本家只要持有一小部分股票就足以控制公司；经理的利益也比经理主义论者所想的更接近于资本所有者的利益，因为大多数高级经理都拥有相当数量的股票。

· 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在财富分配方面仍存在的明显不平等现象，而且从社会底层进入最高社会层级的机会微乎其微。

2.阶级冲突的制度化

· 根据“阶级冲突制度化”的观点，公开的阶级斗争仅局限于工业资本主义发展的早期阶段，工业仲裁模式的建立和政治权力的获得，使得工人阶级从革命的姿态转向改良主义的立场。

· 马歇尔指出，19世纪的阶级冲突被三种连续性公民身份权利所软化，它们分别是公民身份权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和参与法律体系的权利）、公民政治权利（普遍公民权的获得和组建政党的权利）和公民社会权利（工业谈判和获得福利的权利）。

· 马歇尔没有充分强调资产阶级法律关系与雇人的地位之间的不平衡特征；资本主义的劳动契约预先假定了形式上的自由个体，这种自由有利于雇主支配工人的权力，而契约后面的法律权利没有赋予工人支配他从事的劳动过程的权利。

· 马歇尔所说的公民身份权利的扩张并非国家仁慈的结果，而是必须积极争取的东西；公民身份权利的扩张是工人与雇主和国家之间冲突的结果，工人采取罢工等拒绝合作措施，通过暴力性运动建立工业谈判模式。

· 吉登斯不认同马歇尔所说的福利国家和达伦多夫所说的后资本主义的工业秩序，认为西方社会仍是资本主义的阶级社会：私有资本的支配下的生产利润仍是经济系统的主要动力，私有财产的分布仍然高度不均衡，而且阶级冲突在经济和政权层面仍有重要意义。

3.新阶级、新技术

· 20世纪西方社会阶级体系中的一个重要变化是，白领工作相对于蓝领劳动的增长；白领工人属于中间阶级，他们参加工会的比例远低于体力劳动者，而且还具有不同的价值观和人生观。

· 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白领阶层的壮大不会导致工人阶级被纳入中间阶级，因为许多白领职业仍是单调和机械化的，而且事务性工作的扩张与妇女进入非体力劳动者队伍的底层步调一致。

· 新阶级和新技术是同一事物的两面；如今是一个由信息技术支配的时代，科学在生产中的作用、电脑技术的采用和微芯片技术的普及会促成一种后工业社会的形成。

· 后工业秩序的反对者指出，后工业社会概念延续了工业社会理论所基于的的技术决定论，由新技术带来的新统治阶级的出现不太可能实现，而且只有在一种世界性的背景下，我们才能充分理解与新技术发展联系在一起的社会和经济变迁。

4.工人阶级的终结

· 高兹认为马克思提出的资本主义的革命性变革已经不再适用，资本主义的成熟缩小了工人阶级的作用，信息技术的冲击会消除大部分蓝领工作和许多单调的白领工作。

· 马克思预测，现代工业的生产能力能创造远高于满足人类基本需要所需的财富，因而会产生一个没有强制性劳动的自由领域，工作本身将成为目的，由它提供给生产者的满足水平所决定。

· 高兹指出，管理制度所采取的劳动控制有效地压制了工人形成创造性劳动潜力的意识，问题不在于由工人阶级掌握权力，而在于获得完全拒绝劳动者这一角色的自由。

· 取代工人阶级的新无产阶级由永久失业人员所组成，即使他们在工作，也没有得到很好地组织，缺乏阶级认同，故不构成一个阶级；新无产阶级寻求的满足感来源于工作之外的生活。

· 高兹认为，我们正走向一种二元社会：生产和政治管理将会很好地组织起来，以使其效率最大化，同时将会出现一个个人具有多元追求的领域，其中享受和自我满足将成为目标。

· 高兹认为，生产主义的工作伦理将被一种关注自由时间观念取代，工作者的平均工作时间将大幅缩减，工作者可以自由选择上下班时间和工作时长，社会将实行提前退休和公休假制度，并设立时间储蓄账户。

· 高兹的观点不仅建立在蓝领工人阶级的重要性萎缩的基础上，还建立在信息技术与失业之间的关联上，以及在未来将出现高失业率的假设上。

· 希默尔斯特兰德不承认工人阶级的相对规模的萎缩以及工人被动地纳入生产的技术机制中的观点，并希望工人在某种程度上实际控制他们的生产过程；他认为瑞典有条件超越福利资本主义而进入社会主义。

· 希默尔斯特兰德重视扩展的无产阶级，即大部分劳动力，他们充满活力，对社会主义改革具有普遍的兴趣，而且先进工业社会存在使他们迈向更广泛的社会重建的条件。

· 希默尔斯特兰德希望可以在工业领域建立起一种工资收入者基金制度，实行利润共享制，公司的利润每年按比例转移到员工身上，还将一定比例的利润转化成国家和地区发展基金；此过程使雇主与工人的权力关系产生一种进步性的转移效果，同时也与工业民主的方案整合。

四、现代国家

· 资本主义国家在指导生产活动方面发挥越来越直接的作用：相当一部分劳动人口受雇于股价行政机关或国家国有工业部门，同时国家越来越试图通过经济计划、价格和收入政策等方式影响商品的供给和需求。

· 在其他社会生活领域，国家参与建设监狱、收容所、医院等，也提供福利系统的服务等。

· 社会学对于关于国家的研究的忽视，一是因为国家被视作政治学而非社会学的研究领域，二是因为社会学延续了古典经济学忽视中轻视国家的传统。

1.国家与阶级：晚近的观点

· 马克思有时把国家看作是阶级统治的直接工具，直接由资产阶级所支配，但他有时也认为，国家的阶级特征在于国家官僚维护整个资本主义生产的延续性；第一种观点意味着一个单一的统治阶级完全按自己的意愿统治国家，而第二个观点承认统治阶级中存在派系和摩擦。

· 普朗查兹认为统治阶级是分裂的，国家具有独立于资产阶级的相对自主性，为了维护资本主义体系的长远利益，国家可能制定违背特定资本主义集团的短期利益的政策，如反垄断法。

· 普朗查兹受到阿尔都塞的结构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在这种架构中，社会行动者是生产方式的承受者，他们的能动性完全是社会原因造成的，他们对社会的“双重介入”（社会学知识依赖于普遍行动者所构成的社会世界，同时社会学的抽象话语体系又必须不断返回到行动者的实践过程中去，对它进行描述和解释）没有被概念化。

· 在农业国家或帝国中，统治阶级集团同时也是国家官僚，在资本主义国家中，统治阶级的成员尽管可能经常直接参与政府，但两者之间有制度性的差别。

· 资本主义国家的运作依赖于税收，而税收依赖于工商业活，但是国家并不直接支配资本主义工商业，因此国家官僚的自主行动受到了限制。

· 普朗查兹忽视了有组织的工人阶级的影响，而奥菲对它的观点进行了修正，认为国家是处于相互敌对的两股势力之间的“夹心饼干”；国家用财政收入所提供的服务，依赖于私人资本和私人公司所生产的财富（无法由国家直接管理的过程），而资产阶级对国家获取收入的行为持反对态度，因为许多服务主要为社会下层阶级所享受的。

· 奥菲认为商品化与非商品化关系之间存在着持久的张力关系；商品关系是一种可以标明价格以进行市场销售的关系，而非商品化指脱离市场机制、通过经济准则以外的其他准则组织起来的社会关系。

· 劳动党或社会党倾向于能扩张非商品化关系的政策，而保守党倾向于商品关系的维持，或者使非商品化的关系再商品化。

· 工业社会理论家把公民身份权利和福利国家的现象视作自由民主工业秩序的巩固，认为它们消解了马克思所提出的阶级冲突的问题，但吉登斯把它们视作阶级冲突的表现。

2.国家与官僚制

· 韦伯之前的官僚制专指国家官僚制，虽然韦伯对官僚制的分析仍针对国家，但他对此概念进行了延伸，用以指任何形式的大型组织。

· 韦伯提出，在“法理型”规范中存在官僚制与资本主义的扩展之间的关系，法理型准则可以指导资本主义企业的经营活动。

· 资本主义经济活动的主要特征之一是例行化：生产依赖于对利润和开支的计算，从原材料和劳动力投入和产品产出角度进行生产；只有在非个人化的准则的基础上，才能建立例行化的形式，因为这种准则能对各种程序进行详细的说明，并使精确的经济计算成为可能。

· 国家的典集化的法律是法理型准则的表现形式，而在其他一些组织中，法理型准则表现为各类程序性法则。

· 韦伯所说的“理想类型”指单方面突出事实的某些方面，使之可以与事实进行对比；韦伯将官僚制的特征视作一个理想类型，它主要包括依据职务责任大小建立的金字塔式的权威等级和领取薪金的、全职的、具备正式任职资格的官僚。

· 韦伯比马克思更强调官僚制国家的早期发展对于资本主义扩张的重要性，在国家的管理之下，建立完备的法律体系和金融体系是资本主义生产大规模扩张的必要基础。

·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对大多数人的生产工具的控制权予以剥夺，这产生了剥削性阶级支配，还造成了资产阶级民主的有限性，但社会主义通过废除生产资料私有制和阶级关系，使工人控制生产资料，使自由劳动者的虚假自由转换为民主化工业制度下的真正自由。

· 韦伯反对马克思的观点，认为劳动过程的支配权的丧失是官僚制的一般特征，而官僚制与民主之间一种矛盾关系。

· 如今公民身份权利已经扩展到了每一个人，适用于小部分人的民主模式不再适用，现代民主模式预设了高度官僚化的政权和稳定的法理型体系；现代是“政党机器的政治”的时代，普通公民的参与程度对政策制定的影响十分微小，尽管公民权能使个体对统治他们的精英施加影响。

· 韦伯指出，社会主义纲领中的经济生活的集中指导会使官僚制进一步扩张，民主的精英主义相比于生产为中央所控制的情况还是提供了更大的选择的自由。

3.批判性评价

· 韦伯的观点被米歇尔斯称为“寡头统治的铁律”，即大规模组织的权力必然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但是日益扩大的社会或组织中不存在寡头统治的铁律，而且不断提高的官僚化水平没有出现韦伯所设想的结果。

· 现代经济的集中化程度很高，但某些劳工群体获得了比以更大的权力；在高度整合的工作条件下，工人在某些方面获得了比以前更大的权力。

· 官僚制体系中存在一种资源持续交替的过程，在权力斗争中处于从属地位的人未必永远是失败的一方；韦伯发现的一些普遍趋势与官僚制或不断扩大的社会组织之间不存在普遍联系。

· 吉登斯认为，雇员影响工业领域的权力仍是消极的，但若处于下层地位的人能通过这种消极的方式获得某种程度的权力，公民身份权利将延伸至工业领域，也就是说，当代社会存在某种建立“参与式民主“的可能性。

4.国家、社会运动、革命

· 韦伯指出，相比于稳定的、规范的官僚制组织，社会运动是不定型的、多变的，后者对现存社会秩序构成挑战；社会运动是一种动态的影响力，它通常彻底地动摇既有的行为模式，并激发出快速的社会变迁。

· 社会反抗尽管也会推翻贵族群体或君主的统治，但不追求制度上的变革；社会革命具有激进社会变迁的现世性目的，只有在普遍公民身份权利的观念出现后才会出现，而且它结合了平等和民主的理念。

· 梯利认为，社会运动是动员团体资源的手段，否则它们只能分散地分布在政治秩序中，或者为国家当局所压制。

· 梯利将革命运动视作“多元主权”（国家无法在其统治范围内充分行使控制权）情况下集体行动的次级类型；在这种情况下，若政府试图通过强制性手段来维持权力，革命运动通常能获得更大的发展动力。

· 梯利认为，对利益有目的的追求是革命运动的先导，而成功的革命运动发生在人们设法实现利益的情况下；斯科克波认为，革命运动的目的是模糊的，大规模革命性变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无意识的结果，是运动想要实现的较为片面的目标的意外后果。

· 斯科克波指出，革命危机出现在现存政府无力应对国际条件变化的情况下，同时国内阶级分裂加剧了这种无力，而通过由这种无力造成的持续的政治危机，社会运动获得了发展。

五、城市：都市与日常生活

1.前资本主义时期的城市与现代城市

· “都市”（urbanism）主要指现代社会以来的特大城市或城市群，与一般意义上的“城市”（city）不同；吉登斯认为，都市仅仅是现代社会的现象，是一种完全人造的空间，有着特殊的生活方式。

· 很多社会学家把城市化与工业资本主义之间的关系仅仅视作农村人口向城市的迁移，但吉登斯认为这种迁移也是更广泛的变迁中的一部分，它改变了城市的性质。

2.芝加哥学派的观点

· “芝加哥学派”提出了研究城市区域分布关系的“生态学途径”，通过竞争、侵略等类似于生态学的过程，城市成为一个层次分明的自然区域，这种过程还造成不同区域之间的特征划分。

· 芝加哥学派的韦尔斯在探讨“作为一种生活方式的都市时”，旨在寻找城市生活的普遍性特征；韦尔斯提出的三个主要特征是：城市规模、人口密度和人口的异质性。

· 在城市中，尽管大部分人都毗邻而居，却彼此不认识，与他人的接触大部分都呈现出短暂性和片断性，而且它们是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而不是一种使人产生满足感的关系。

· 在城市中，个体的“完整社会”生活所包含主动的自我表达、道德观念和参与感被剥夺了，这使各种秩序性的例行常规盛行，它们由非个人化的行为准则所主导。

· 对于威尔斯的理论的第一点批判是，他的理论不像它标榜的那样具有普遍的适用性；斯约贝格的“原则性假设”说，前工业时期的城市在结构和形式上彼此极为相似，但与现代工业化城市却明显不同。

· 对于威尔斯的理论的第二点批判是，任何认为城市的普遍性理论只以城市自身的特征为基础的观点都是错误的；城市只是社会的一部分，同时也对后者产生重要影响。

· 对于威尔斯的理论的第三点批判是，韦尔斯的理论架构只能够包含了工业社会理论的可疑因素；韦尔斯的理论吸纳了滕尼斯的从共同体（由自主的自我表达支配的“整体社会”）向联合体（包含非个人性的社会关系）的转变理论。

3.都市与资本主义

· 在前资本主义社会，城市是国家权力的中心，也是范围有限的生产和商业活动的中心，绝大部分人口从事农业活动。

· 随着工业资本主义的发展，农村人口向城市大规模转移，但这种现象也是城市性质的变化的结果，并为后者所推进。

· 空间商品化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与现代都市联系在一起的社会生活方式；在前资本主义社会，土地和房屋的转让是被禁止或受限的，但资本主义使土地和房屋成为可以自由转让的东西。

· 资本主义都市是一种人造的空间，它消除了以前城市与乡村之间的差别，取而代之的是“人造环境”与“开放空间”之间的差别。

· 在前资本主义社会，人类生活都非常贴近自然，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的人造环境中，人类生活已经与自然完全分离。

· 影响城市区域分布的现象与资本主义社会的总体特征有关，同时也为这些特征增加了维度。

· 雷克斯提出了“有房阶级理论”，他认为应当适度承认城市定居者主动影响其生存环境的能力，以取代芝加哥学派的生态学的观点。

· 自20世纪初以来，房屋市场得到了发展，这种市场一方面与工业和金融资本联系在一起，另一方面与劳动市场联系在一起。

· 雷克斯将芝加哥学派描述的人口迁移和区域隔离视作居民争夺稀缺的住房所导致的结果，这把居民聚集成各种类型的“有房阶级”。

· 雷克斯将公共住房的资格限制和抵押贷款的担保限制视作住房领域阶级斗争的两大主题；无法获得抵押贷款和公共住房的、生活在“过渡地带”的群体被迫去租住私人的房屋，这使他们处于一种房主所操纵的不利地位。

· 吉登斯认为，与其把城市斗争视作“有房阶级”与其他阶级之间的斗争，还不如把它视作特定社会阶级结构的总体特征的表现。

· 在东欧，城市土地绝大部分为国家控制，房屋市场所受到的限制比西方国家严重得多，决定个人居住地的因素主要不是个人的支付能力，而且人们没有在城市与城市或者地区与地区之间的流动的完全的自由。

· 在东欧，社会经济地位较高的群体在住房方面支付的费用较少，但住房条件极为优越，这主要是因为有利于政府官员的信用和交易政策。

4.都市与日常生活

· 传统社会中的大部分人的日常生活呈现出一种道德的性质，传统社会也存在以宗教为基础的道德框架，来消解各种日常现象。

· 列菲佛尔提出，现代都市扩张所形成的日常生活模式被剥夺了道德的意义，生活中的大部分行为都表现出强烈的功利性。

· 在使现代世界的日常生活变得“平方”这方面，第一个重要因素与现代都市的建筑环境中的空间商品化有关，第二个重要因素与人类活动和经验的“隐退”有关。

六、家庭与性别

· 在工业革命之前，家庭主要表现为由庞大的血缘关系构成的“宗族家庭”，它们是经济生产的中心，但是在现代工业社会中，家庭不再是生产单位，宗族家庭被“原子家庭”取代，后者主要由双亲及其直系子女所组成。

· 与以往相同的是，原子家庭仍是生儿育女的基本单位，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它更是家庭成员获得情感支持和满足感的地方；然而，这种观点受到广泛而强烈的批判。

1.家庭结构的变迁

·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成家庭与工作场所的普遍分离，但家庭形态朝原子化方向的发展在资本主义出现之前就已经发生，而且早期资本主义企业雇用的通常是整个家庭而非单个的个人。

· 斯东将从16世纪到19世纪早期之间英国家庭发展划分为三个主要阶段，第一阶段由“公开的血缘家庭”主导，这种家庭主要以原子式的家庭为核心，但被镶嵌在更广大的社区组织中，其中包含了来自不同血缘关系的成员。

· 在丈夫与妻子之间或者父母与子女之间不存在深厚的感情，是一种普遍真实的情况，婚姻关系开始并不是以个人选择为基础；在上流社会，婚姻通常被当作维护财产继承权或获得经济或政治利益的工具，而对农民或手工业者来说，婚姻则是经济上必要的生存手段。

· 斯东把一种只存在于社会上层领域的家庭形式称作“有限家长制的原子家庭”，以前将原子家庭与其他血缘关系联系在一起的忠诚纽带遭到了削弱，取而代之的是对国家的忠诚；在家庭中，男性首领的权力进一步扩大，这体现在他在国家中拥有的世俗权力上。

· “封闭舒适的原子家庭”构成了20世纪家庭组织的基础，斯东将这种家庭的明显的特征概括为“情感个人主义”——婚姻关系的形成越来越以当事人的个人选择为基础，结婚伴侣的选择越来越受当事人对爱情的渴望的影响，性爱与婚姻之间的关系准则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情感的内容也显著增多，子女的教育也越来越受到重视。

2.家庭生活与新社会模式

· 与大部分由于伴侣死亡而导致婚姻破裂的人相比，许多人更早就开始过着独居的生活，因此，无论在什么时候，总是存在着相当数量的人过着独居的生活，或作为单亲家庭的父母过着一种“结婚与离婚”的生活。

· 在1960至1980年间的美国，单身个体占总人口中比例大幅度，而且平均年龄降低；单亲家庭相对于结婚家庭的比例上升，而且未婚同居却过着正常家庭生活的比例上升。

· 在异性结婚的“正统”家庭的孩子，也会在不同偏离“正统”的家庭模式：他们可能生活在一方的亲生父母再婚的重组家庭中，生活在领养家庭中，或出生在单亲家庭中。

七、资本主义与世界体系

· 针对人类在空间和时间中传递信息的速度的大量提升的现象，地理学家提出了“时空融合”的分析模式，两个城市的时空融合程度可以用交通工具在二者间旅行的平均时间衡量。

1.现代化理论及其批判

· “现代化理论”与工业社会理论直接相关，它认为工业主义本质上是一种进步和解放的力量，西方社会为“不发达社会”提供了一种发展范式。

· 第三世界的传统社会不仅是低度发展的社会，而且是不发达社会，它们有待工业转型力量的冲击；不发达国家必须重走工业化国家走过的老路，再生产出“工业社会”获得的成就。

· 吉登斯指出，现代化理论使世界经济错位变得日益严重，因为现代化理论建立在一种错误的前提上，而且为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支配世界其他地方提供了意识形态辩护。

· 马克思主义者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有永不休止和永远扩张的性质，而且自资本主义早期发展开始，“不发达”社会与资本主义社会之间形成了一种有利于资本主义的系统的剥削关系。

· 沃勒斯坦指出，资本主义作为一种经济体系建立在这样一种事实之上——经济因素的运作范围大于政治社会所能完全控制的范围。

· 世界资本主义经济的第一个阶段大致从16世纪的早期持续到19世纪晚期，这一阶段的支配形式是“重商资本主义”。

· 在17和18世纪，欧洲商人在非洲和亚洲的贸易行动主要是组建被授予了垄断特权的商人合作团体，它们并非是纯粹商业性的，但有国家的军事势力为它们形成保障，因此这些团体常常能获得一种掠夺性的交易条件；这些“交易”的结果是，大量财富从世界各地转移到欧洲，它们部分为国家所占有，部分被用作在欧洲本地进行制造业投资的资本。

· 在重商资本主义时期，“不发达状况的发展”表现在：被纳入西方贸易体系的社会分别在文化、经济和政治层面上发生质变；现代西方与往昔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使文明之间的破坏性接触的过程得以持续和扩大。

· 弗兰克将“不发达”状况的形成归因于西方商业资本控制不发达社会的本土经济的方式，其他一些学者则更强调的是各种形式的政治支配。

· 西方资本主义的鄙劣的一面与有益的一样混淆在一起：它在彼此交战的邻国之间建起立起和平共处的局面，还使乡下地主的剥削权力趋于瓦解。

· 世界资本主义经济的第二个阶段是殖民主义阶段，欧洲殖民势力扩张的区域使致命的流行疾病传播，但以现代医药和卫生条件改善为基础的保健制度，使殖民地国家的死亡率明显下降。

· 殖民主义在被殖民社会中创造出一种二元体制，二元主义存在于文化、经济和政治三个维度上，在被殖民社会内部，每一个维度上都存在两套制度体系，二者相互分离，又彼此连结。

· 经济二元主义的本质是，“发达”或工业化地带与其他地带存在的传统的经济活动形式同时存在；两种地带之间通常存在着极大的财富和收入不平等，而且还出现了大量从被剥削的乡村向城市迁移，但后者缺乏相应的经济或行政手段来应对这种迁移的情况。

· 文化二元主义指的是，在西化的市中心外围，残存着传统生活方式，而政治二元主义指的的是，存在一套由西方官员组成的政府机器，还存在一批由殖民地政府录用的行政官员。

· 世界资本主义经济的当前阶段是一种后殖民主义阶段，大部分被殖民地区赢得了独立，成为新的国家；然而，“发达”国家与这些“更不发达”国家之间仍存在巨大的经济不平等。

2.当代世界的不平等

· 社会主义国家公开声称坚持马克思主义，并在某种程度上使自身与资本主义经济隔离，但是苏联和东欧国家与西方国家之间实际上仍存在经济联系，因此起源于资本主义中心的经济衰退对它们仍有直接影响。

·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非殖民化时期，国际资本主义的一个重要的发展是，跨国公司发挥更大的作用，跨国公司介入的经济活动范围远大于它们的先驱，即前殖民时期的垄断贸易公司。

· 跨国公司可被定义为由在不同国家的公司所组成的联合体，它们由共同的所有者领导，执行一套共同的策略，所有跨国公司都有位于特定国家的母公司；由于它们是全球性的组织，它们能够回避各个国家试图强加在它们身上的限制，从而以各种途径获得其资源。

· 阿明指出，“脱节”指经济主要由各种地位平等，但彼此之间没有很好地整合在一起的部门和公司组成，但是这些部门和公司又被以资本主义世界为中心的体系强烈整合。

· 吉登斯认为，未来10年的图景很可能是：第三世界国家仍处于相对贫穷的状态，同时西方强国的经济实力受到相当程度的削弱；在资本主义中心之外建立某些工业生产据点以与西方产品进行有效竞争的行为，似乎将推动西方国家“非工业化”趋势的发展，使西方制造业走向衰落。

· 如果制造业从中心向边缘扩展的趋势得以持续，那么“滞胀”（增长率与高通胀率并存）将可能成为西方国家的普遍现象，而且被看作第三世界国家特有的失业率也将出现。

3.民族国家、民族主义与军事权力

· 工业社会理论和马克思主义理论都认为，经济冲突是最主要的冲突形式，而且这种冲突能被克服；二者都没有以一种内在的方式把现代国家与军事暴力或明确领土边界内的行政控制联系在一起，没有把国家视作民族国家，它与其他民族国家处于对立的关系中。

· 民族国家可以被定义为政治治理的各种制度，在这些制度下，社会统治者成功实现了对暴力工具（军队和警察）的垄断，控制成为他们在领土边界范围内进行行政管理的主要保障措施。

· 在民族国家的形成过程中，交通和通讯的发展扮演重要角色，各种形态的城市也与之相关，这些要素使以往无法企及的政府行政效力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发展；同时，工业生产的扩张为军事力量的升级提供了空前的基础。

· 民族主义可以被定义为：对于某些符号的共同归属感，这些符号使特定人群的成员认同他们归属于相同的共同体；欧洲民族主义的出现与民族国家的形成基本上是步调一致的。

参考文献：

吉登斯，《批判的社会学导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