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归的谎言

什么叫递归，递归就是按同一个原则无限套娃，无限递归就像站在两面镜子中间，给人一种迫切的晕眩感。

这三本小说之所以给人递归的感觉（从而使读者止不住地晕眩），是因为五花八门的故事看似不同，实则本质相同。

按照全三本读完后的字面意义理解，小说直到第三本的第一部分结束，都是卢卡斯编的小说；第二部分则是克劳斯续写的真相。（鉴于兄弟二人都用过对方的名字，我此处的称呼仅指实际身份）

问题就在这里：我认为即使是最后的“真相揭露”也一样是谎言。第一个暗示，就是小说名叫第三谎言。第二个暗示，就在递归的谎言这个点上。

卢卡斯的第二个谎言里有太多吻合克劳斯心理创伤的小故事。譬如一直在呼唤托马斯的克罗拉，对应的是一直呼唤卢卡斯的母亲；文具店老板维多杀了如母的长姐，酗酒抽烟身体差，对应的是克劳斯和母亲同住的生活状态以及他弑母的渴望。

这些都不可能被卢卡斯知道，并反馈到故事里。

再进一步，我认为去探索“真的发生了什么”是完全找错了重点。

但凡一个好作家让一些角色迷糊不清，不分你我，无法辨认，目的就是为了不让读者认清，譬如百年孤独里的那群阿尔卡地奥，奥雷里亚诺，这么做是存心的，不是为了单纯让读者头疼，对于百年孤独，只要明白二人性格的差异，知不知道到底是第几个阿尔，第几个奥雷，根本不影响剧情进展，更妙的是正因为不知道又不影响，才让他们产生了人轻如鸿毛的无常之感。此处也一样，双胞胎几次换名，塞满谎言，可有没有双胞胎，谁是谁，真的重要吗？重要的分明是不断递归的心理创伤。

此外，模糊身份的另一个特质就是模糊人格，兄弟二人从一开始就努力在训练“人格的解离”，现在俗称人格分裂的心理问题学名就是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由于受到巨大创伤，主人格创造出另一个或多个人格去保护主人格，而主人格可以逃避现实以缓解创伤所带来的痛苦，而主人格脱离现实的寻求慰藉的这个动作，就是解离。

从小说里第三人对主角情绪的观察描写可以看出，主人公不仅不是没有感情，反而还是感情比较充沛的类型（譬如看到女仆拿面包玩弄犹太人时，二人的颤抖）,他们这么渴望解离的状态，正是因为他们太渴望儿时被母亲疼爱的状态了，被抛弃的伤害令他们连再试一次的可能性都不敢给自己，所以把自己的真实人格完全抹杀和隐藏，躲到一个根本看不见光的地方成了最安全的选择。

这是一组很有意思的双重人格，互相幻想自己是对方，而假想的自己逃离到谎言里过着没有创伤的生活，但是即使是在幻想里，无论是该替自己受罪的解离人格还是本人格，都在清醒的受罪，你说他们的训练成功了吗？看似很成功，实则啥用没有。这就是终极的递归套娃。（当然我不是说真相是多重人格，只是借这个方式比喻一下两个主公在文学上的结构关系）

你说真相是什么？真相不是谁是谁，而是这个故事里记录下来的恐惧、爱而不得、不知如何去爱、自毁冲动、失控暴力以及那个年代里芸芸众生都经历过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