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需下注、选赌服输
这本书由英美两位科学知识社会学研究者共同完成,以勾勒姆为隐喻反思了作为zz问题、公共政策问题、科学方法问题和认知论问题的医疗和健康。其中讲到的很多话题我都在过往的公共健康和医学类科普中接触到了——比如美国艾滋病患者权益活动对HIV研究的巨大推动颠覆了旧的医生一言堂权威式医患关系模式、比如诺贝尔获奖者投身充满争议的“维C抗癌”研究所引发的对检测医疗手段效果的方法论的挑战、比如儿童疫苗接种问题中的囚徒困境、比如替代疗法的衰微和再兴起、比如某些癌症诊断方式在逻辑上和方法论的粗糙和不确定性导致的“薛定谔的癌症”和过度医疗问题。
跟过往的科普阅读相比,这本书用更有逻辑性的方式把这些零散的问题梳理了起来,以“勾勒姆”为主线突出了这些看似散乱的单发式社会现象背后的共同问题——科学技术(尤其是医疗技术和医学科学知识)如何影响人类社会、又被人类社会所影响。
用作者自己的话来说,本书回答了以下问题:
什么是医学知识?它与科学知识之间是什么关系?它在多大程度上是确定的?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能够拥有这样的知识?我们应该给予这种知识多大的信任?
……这是第一次从知识社会学的角度,针对日常医疗决定理解上的关键区别——为个人服务的救助手段和为集体服务的科学之间的区别,进行研究。
写得再大白话一点,就是作者在把作为科学的医学和作为救助手段的医学请下了神坛、掀开了他(也就是“勾勒姆医生”)的外袍,让读者看到——在困于病痛的人赋予他的神仙光环和高科技滤镜之下、他其实光着屁股。他不是大众所期待的那个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精密、准确、全能、悬壶济世的天才,而是个笨拙、粗糙、充满不确定的善意的小孩儿。这两种形象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即为“善意”——不管哪个行业都会有害群之马、但我们仍相信大部分人进入医疗行业是出于治病救人的善意。然而善意也是可以害死人的,这也是为什么医疗史上堆满了尸体——瞎治治死了的病人的尸体、为医学研究献身的研究者的尸体、无国界医生的尸体、冲在传染病最前线的医护人员的尸体、动物实验的尸体、当年把镭当保养品瞎吃的人的尸体……
医学的这种本质其实也折射在医疗行业从业者身上——我们经常会发现医生叫我们早点睡别熬夜别吃垃圾食品不要抽烟喝酒,然后转身你就发现他/她抽烟抽得最凶、熬夜熬得最晚、吃垃圾食品喝肥宅快乐水。同样的,女医生比普通人更了解生育风险,却也往往生得最爽快。这其实也很符合心理学——越是逃避现实的人越是沉浸于某个工具的全能幻想之中、以此逃避对生老病死的恐惧;反过来,越是能接受现实的人越是活在当下、也越能用理智的态度权衡利弊、管理自己所要应对的风险。
打破医学的高大上滤镜之后,其实是一句很简单的大白话:人各有命,不要指望医学救你,也不要把管理自己健康、生命和生活质量的选择权交给权威——毕竟医学连自己都没搞明白、漏得跟筛子一样——人最终还是要自己了解清楚医疗选择的得失风险、然后自己决定自己的医疗选择。
独立思考,随时学习,按需下注、选赌服输。
人生和医疗,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