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给读者任何线索的叙诡还能称之为叙诡吗?
对于这部推理小说感兴趣主要是因为作者赵婧怡,看过她翻译的很多日本推理小说,最近的一本就是阿津川辰海的《透明人潜入密室》,但一直没有看过她的原创作品,即使她已于2020年出版了SF推理短篇集《扮演者游戏》。这一次午夜文库选了她的长篇新作《深藏于骨》,且在书腰上用“本格推理与社会派的精彩结合”来宣传本作,我也正好借此机会一窥赵婧怡的原创能力。
先不论这部作品中诡计部分,仅从整部作品的结构来说,作者采用了当下许多作者喜欢用的多线叙事的手法。这种小说结构在我看来是一柄双刃剑:写得好的话,就算是一个简单的故事经过多线叙事之后会给读者造成情节复杂的假象,读者折服于作者的编剧能力;但写得不好的话,非常容易在多线叙事过程中造成前后的矛盾之处,或者让读者看得一头雾水。而《深藏于骨》这部小说的多线叙事模式是成功的,读者在不同的章节内以不同人物的视角参与到整个故事中,也得以从中读到了几位重要角色的心声。
在宣传语中的“社会派”也多是在多线叙事中完成的。例如书中以宋迎秋为主视角的章节中,读者们可以看到学校中由于老师的刻板印象让她带上了负面的标签,而学生们则由于老师的带头作用而孤立了她。这种事情是不是在社会上很常见?在其他的一些章节中,作者又控诉了社会上针对老年人的保健品诈骗,落后地区存在的重男轻女引起的人口贩卖等等社会性问题。从这个角度看,本作确实有着一部分社会性。
而本作最后数章中关于事件真相的揭秘如果不论诡计,仅从故事性而言,除了最后关于马雪莹的助理的真实身份稍微有一点巧合外,其他的部分从故事逻辑上是通顺的,而且确实出乎了读者的意料之外,可以算作一个好的故事,读者也能够从这个故事中得到一定的阅读快感。但是如果我们把本作中的诡计部分加入到整部作品的结构和故事之后再进行讨论,那我觉得本作是存在一定的问题的。
也许是作者翻译了很多叙诡的日系推理的缘故,读者们在看完全书后,可以知道本作最大的诡计也是叙述性诡计,再严谨一点我暂且称之为双重叙述性诡计。读者们可以通过秦思明和马雪莹的章节中得知秦思明的母亲就是马雪莹,但在秦思明出场的章节内,作者都是用“母亲”这一词语来代替马雪莹。相信很多读者在看到这个过于刻意的代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一点有可能会是一个叙述性诡计,从而提高警惕,以希望从字里行间找到作者叙诡的线索。
本作确实存在叙述性诡计,而且是双重叙述性诡计,但是上段文字中出现的刻意的称呼并不是叙诡的组成部分。我特意回过头去看了作者揭晓真相之前的所有文字,确定本作的某一种叙诡真的只有在作者揭晓的时候读者才能发现,因为作者完全向读者屏蔽了应该留下的线索。叙诡这种面向读者的诡计本应留有读者可破解的线索才是作者和读者之间的智力较量,而本作这样的叙诡,与其说是叙诡,毋宁说是作者单方面玩弄读者。
本作为了追求故事最后揭晓真相时的意外性而完全忽视了叙诡的公平性,本作双重叙诡中第一重诡计,读者根本不可能从前文的描述中得出作者最后给读者们亮出的答案,因为这是只存在于作者心中的答案,是作者一厢情愿的自说自话(这里看完全书的读者肯定都知道我在说的是书中哪一种叙诡,我就不点明了)。而本作中第二重叙诡的答案在前文中留下了一些线索,读者也确实可以察觉到,但这一重叙诡实际上对于最后的真相并没有什么作用,充其量只是多线叙事产生的一种副产品。由于多线叙事本来就存在非线性叙事的特点,因此在读者对于小说中某一个事实的认知缺失的基础上,自然产生了本作的第二种叙诡(看完全书的读者都知道我在说的是哪一种叙诡)。
我认为,本作中的叙诡应用是失败的,不仅没有让原来不错的小说结构和故事得到加分的作用,反而让我意识到了作者在创作本作时遇到的瓶颈,那是否就无法避免呢?在我看来,只要在前文中关于某一个人物的描写上多增加一些关于其性别的暗示,就勉强可以称之为给读者提供了叙诡的线索。
另外这部作品中虽然作者已经尽量贴近现实中的人物进行创作,但是有时候作者对于人物的一些细节的描写会显得比较奇怪。例如写到秦思明的时候,会多次对于他每天到西餐厅吃饭以及他生活一直比较高消费这一点进行描写,是想凸显他母亲是公司老板这件事吗?而对于警察周宇的描写有时又非常不像现实中的年轻人,例如他明明也喝咖啡,但是对于猫屎咖啡他会觉得是奇怪的东西,还会把紫菜包饭当成日料,明明他也就是三十左右还在相亲的年纪,也不是从来没见过世面,怎么会有这种描写呢?在我看来,这种为了彰显每个人物不同的性格的描写是必要的,但是如果太超过了,则会显得不真实,这也许也是作者今后创作中需要注意的问题吧。
无论如何,赵婧怡能够译而优则写,总是值得肯定的,相信她也能在一部又一部译作中汲取营养,让自己的作品一步一步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