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官与民的小天命

“阉党诸公好古风,行止无愧褒贬空 立马横戈胡虏溃,摐金伐鼓狄夷崩 焚琴煮鹤万民饱,花间问道天下同 清谈高论俱竖儒,负剑挟弓有厂公。”这首《阉党赞歌》写出了大内诸公为国为民的侠义大气，而其中主要歌颂的还是以魏忠贤为代表的明末特定人物所集合成的集团。当然，相比更加重要且有标志性的事件还是建立供奉魏忠贤的生祠。在天启六年，五十余座供奉他的生祠拔地而起。生祠对于今天的我们而言已经十分陌生，但是在明朝特别是明末的时候，有着重要的意义。在《小天命：生祠与明代政治》中，施姗姗就为我们介绍了明代普通民众的政治参与和为活人设立的生祠。

本书作者施姗姗（Sarah Schneewind）是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历史系教授，曾任美国明史学会会长。对明朝有着独到而深入的研究。《小天命：生祠与明代政治》的英文原版出版于2018年，于2022年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引进，作为万有引力书系的一种出版。

在明代，神圣和世俗生活始终交织在一起。皇帝是天地之子、臣民之父，承担着对万民的责任。这种神圣性，同样也赋予了臣民政治参与的权力。至于生祠，则在魏忠贤与东林党的斗争中被推向了高潮。承担了较之前更加重要的政治责任。毕竟，在一位官员生前就设立生祠，要么出于真诚的感激，要么便是极度的谄媚。但是实际上生祠的内涵远远不止于此。

在明代，当一位知县离开他曾任职的县城时，人们可以建立生祠，通过在石碑上刻上铭文来纪念他，描述他的所作所为。此类生祠最早出现于汉代，其使用方式在唐、宋、元时经历了各种变化。由于这个人还活着，有些学者认为这些生祠和石碑只不过是当地士绅的奉承，他们希望在他在官僚机构中晋升时得到好处。但事实上，许多生祠和石碑都在表彰那些不太可能升职或即将退休的人。当地人赞扬了一个官员，但也批评了其他人——那些在他之前任职的人，甚至是继他任职的人。

这些荣誉和指责都集中在政策上：不在于一个人是不是好人，而在于他是否减税，保护人民免受中央政府要求的影响，公正仁慈地伸张正义，处理安全威胁但同时理解当地的土匪通常是没有其他选择的人，还比如建造了桥梁以促进商业等等。这意味着生祠及石碑上篆刻的内容表明了当地人喜欢的政策计划。而具体的受众是继任的官员。当这些人踏上他们所要治理的土地，访问当地的主要神社时，就可以被带到他们前辈的生祠，通过生祠中的内容可以确切地了解哪些行为可以赢得当地人所赋予的这种荣誉。

至关重要的是，因为阿谀奉承的危险是显而易见的，为了成为正常的生祠，必须由广大当地百姓，尤其是那些没有任何功名，但可能仍然相当富有或有权势的人来赞助。通常来讲，平民在明代没有合法的政治发言权，只能通过暴动、抗议、请愿来表达意见，不能从制度上创造或参与政治。但通过建造生祠这种方式，可以为包括平民在内的当地人参与明朝政治提供了一种制度化的渠道。天命思想意味着政府应该关心民生，明代人将其扩展为政府应该听他们说的话。

这也是小天命的内涵，一侧是拥有半自治性权威的地方官员，另一侧则是民众。与天子万民相连的天命不同，这里间接表达了朝廷控制权的丧失，决策权被转移到地方官或者地方民众自己手中，代表了一种可能的秩序。这种结构，至今仍有其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