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魏晋时代的一面镜子
魏晋是什么样的时代呢?阅读《世说新语》你大致可以对那个时代有一个整体的印象,它记述了东汉后期至东晋末年士人的言行与逸闻,刻画了魏晋士人俊美的容貌、优雅的举止、超旷的情怀、敏捷的才思,以及他们荒诞的行为、吝啬的个性和放纵的生活。
这是一个文学自觉的时代,也是审美发现的时代,士人们向内更加重视自己精神的自审,对外寄情山水,发现了超旷优美的自然,他们爱美,爱飘逸的风度和优雅的姿态,《世说新语·容止》就记录了很多当时的美男子,如:
“夏侯太初朗朗如日月之入怀,李安国颓唐如玉山之将崩”。《世说新语·容止》
“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左太冲绝丑,亦复效岳游遨,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世说新语·容止》
卫玠从豫章至下都,人久闻其名,观者如堵墙。玠先有羸疾,体不堪劳,遂成病而死。时人谓“看杀卫玠”。《世说新语·容止》
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世说新语·容止》
这些风神俊秀的人物,真让人恨不能一睹。
他们也热爱质朴的大自然,林中喝酒、松下弹琴,一条小溪,一泓清泉,几棵新竹,都让他们留连忘返,对于自然之美,他们有着细腻的感知与热爱:
王子敬云:“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世说新语·言语》
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世说新语·言语》
除了具备较高的审美力之外,魏晋风度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名士的生活态度,他们活在当下,坚持自我,风流旷达,对生活抱着一种无功利的审美态度,从下面这篇小品,我们可以一瞥当时文人的浪漫洒脱:
“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世说新语·任诞》
王子猷雪夜乘舟访戴,事前并无任何安排,来时是“乘兴而行”;到了戴的门前却不造访,回去是“兴尽而返”。无论是来还是返,他都无所利念无何目的。无利念而愉悦,无目的而合目的,这不正是一种审美的人生吗?“乘兴而行,兴尽而返”,王子猷摆脱了所有世俗的羁绊,“乘兴而行”不是求官,“兴尽而返”也不是逐利。他适性任情循兴而动,雪夜开室“四望皎然”,“兴”起便连夜乘舟前往,他使枯燥的日常生活充满美感,他给晦暗的人生带来诗情。在他“兴尽而返”的一刹那,王子猷的人生晶莹剔透,一尘不染。
魏晋人物的风度,实在值得我们钦佩、赞赏。不过,我们也不可忽略那个时代黑暗的另一面,一味沉浸于对它的美好想象之中去。首先,在政治上,世家大族几乎一手遮天,形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政治格局,多少寒门子弟,发出了“英俊沉下潦”的感慨。其次,那时社会黑暗,政局动荡,生产凋敝,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我们看到了有钱有闲者的浪漫与潇洒,但那些饿死路旁的白骨,他们呢?他们被遗忘在历史的书页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