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的群山》摘录

更像是百科读物，而非旅行文学。

摘 录

“峭壁的顶端若有所思地高出同伴几千英尺，无论是暴风雪还是宁静安详都同样迎候。它们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乎明察秋毫，却又漫不经心，既展示其可畏的威严与永恒，又叫人联想到一种最脆弱、最短暂的美。它们坐落在松林和翠绿的草地上，山顶高入天空，沐浴在阳光和正在欢歌的流水之中，年复一年，这里的蓝天白云，积雪崩塌，山风猎猎，似乎大自然在努力将其最美好的财宝搜罗进这些山的豪宅之中，把热爱她的人吸引到她的怀里，与其倾心交谈。”

“从惠特尼山顶峰看见的只有花岗岩。俯瞰之下，无数的峰峦比其历经风雪的峭壁要略低一筹，它们就像林木一样成群结队地矗立着，被深邃而险峻的峡谷隔离开来。从沙斯塔山上望去，广阔视野中随处可见古老的火山活动的典型地貌。远眺北面，俄勒冈州的皮特山及三姊妹山这两座早已冷却的火山屹立于青黛色的常绿林中。向南，无数较小的火山口和火山锥以山脉为轴分布在山脉的两侧，其中的拉森峰为最高峰，海拔约11,000英尺，其绵延数英里的两侧布满了雾气腾腾、冒着气泡的温泉”

“经俄勒冈州和华盛顿州至加州北部的喀斯喀特山脉中所有的高大火山锥——皮特山、三姊妹山、杰斐逊山、胡德山、圣海伦山、亚当山、雷尼尔山、贝克山等山峰都仍然存在活动的冰川，虽然这些冰川没有到达海洋，但其中一些的体积却相当大。这些山峰中，位于华盛顿州的雷尼尔山海拔最高气温最低。其圆顶状的山顶上高14,000英尺至15,000英尺，为冰雪所覆盖，8道7到12英里长的冰川以山顶为中心向外辐射，形成本州主要河流的源泉。这一精美冰川群融化的最低海拔不到3,500英尺，它们流过美丽的森林，形成一条载满冰川泥与冰川沙的河流。在加拿大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和阿拉斯加州东南部，宽阔连绵的山系沿着海岸线的走向，与冰川的流向大致相同。冰川占据了几乎所有主要峡谷和峡湾的上游支流，它们的规模逐渐增加，一直降到费尔韦瑟山和圣伊莱亚斯山之间的高地，并有相当数量从那里排入大海。此乃阿拉斯加和整个太平洋海岸最著名的冰原。”

灿烂的阳光流过参差不齐的隘口，洒在闪亮的河道和银色的湖面上，阳光照射到的每一块岩石，其边缘都被晒得如同熔炉中的铁溶液一样炽白。我绕着露营湖泊的北岸前行，循着经过许多瀑布从一个小湖泊流向下一个小湖泊的中央河流。自然景观变得更加肃杀，矮松和铁杉都销声匿迹了，溪畔结满了冰锥。”

“永恒清新、庄严肃穆的银杉树林，黄绿色的叶簇，树下的积雪上撒满着它们被风扯下的美丽羽毛。更远处，整个中间地带是一排排阴森的松树，为巨大的突出山脊和圆丘所中断；越过幽暗的树林，你能看到高大的内华达山脉”

“逐渐消失的流苏多么雅致地描绘在蔚蓝的天空之中。看！它们与山峰连接的部分是多么稠密浓厚，接近尾端时又是多么轻薄通透，因此它们背后的山峰朦胧可见，好像你是透过磨砂玻璃看过去似的。再观察一下那些最长的属于最高峰的雪旗，它们自由自在地飘移着，跨过中间的沟沟壑壑，越过一座座山峰，而其他的雪旗则相互交叠，部分彼此掩蔽。这奇妙的雪幔的每一颗微粒正闪烁出一束束多么强烈的光芒。这些就是从森林窗口所见到的美丽而危险的景色的主要特征，如果前景和中景的景色被一起抹去，只留下黛黑的山峰、洁白的雪旗和蔚蓝的天空，这一景色仍然会格外辉煌。”

“如画的草地、温馨的花园、奇形怪状的山峰、银光闪闪的湖泊散布其间，稍远处是隐约闪现的森林，遥远的西边则是黄色低地。越过山脉，我看到了所谓的莫诺沙漠梦一般静静地横卧在浓浓的紫光中——站在一块被冰川打磨得锃亮的花岗岩上往下看，是一片遭受阳光炙烤的沙漠。河水从这里分流，一支豪情万丈地咆哮着向东奔去，消失在火山砂和大盆地干燥的空气中，另一支向西流入加利福尼亚大峡谷，再从那里经旧金山湾与金门入海。

“长长的钉子状的暗蓝色阴影悄悄地出现在雪地上，一道最初难以察觉的玫瑰色的光芒，逐渐加深，并弥漫在每一座山顶，染红了山顶上面的冰川和险峻的峭壁，这便是染山霞，在我看来，这是上帝在尘世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显现。在这神圣的光芒的触摸下，群山仿佛被激起了迷醉的宗教意识，宛如虔诚的朝拜者一样肃立并等待。就在染山霞开始淡出之前，两朵绯红色的云朵像长了翅膀的火焰一样漫过山峰，让这庄严的景象更为感人。随后，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阴森森的山峰沿着地平线划出半道支离破碎的圆弧，给黄昏笼罩上一层荒凉。一道瀑布肃穆地吟诵着，从冰川的底部穿过湖泊。瀑布、湖泊和冰川几乎同样是寸草不生，而扎根在岩缝中的嶙峋的松树被暴风肆虐得非常矮小，你可以在它们的树顶上行走。在色调与外观上，这一景象是我所见过的最荒凉的情景。但即便是群山中最黑暗的片段也为爱的光明乐章所照亮，当一人独处时，总能感觉到这一爱的乐章。

“最高的山峰就像汪洋中的岛屿一样在燃烧。接着，较低的山峰和山尖上迎来太阳的光辉，一道道长矛状的光芒穿过许多峡谷与隘口，密集地照射在结冰的草地上。雄伟的里特峰尽收眼底。”

“所有的隘口风景，尤其是在顶端上的景观最为荒凉与壮观——崇山峻岭鳞次栉比，山底下冰雪环绕；一串串的冰湖连绵不绝；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河流变化无穷，景色十分壮观；西侧是岩石和丛林的海洋；东边是奇异的灰白色平原、火山与干燥、缺乏生机的大盆地山脉。不管怎样，每一道隘口都拥有其自身所独有的美丽财富。”

“高山草甸表面的寂静极大地增强了这部分峡谷岩石给人的率直的印象。我们经过高山草甸，进入狭窄的山道。山道两侧的树林与远处高耸的山峰似乎十分寂静与安宁。我们获得了其宁静的精神，臣服于令人心灵宽慰的阳光，在鲜花与蜜蜂中间梦幻般地漫步，无思无欲。突然间，我们发现自己置身幽暗的峡谷，躲在大自然中最荒凉的一个大本营里与大自然密谈。”

花在火山沙漠里开得如此鲜活与美丽。它们生活得和我所见过的其他植物群一样快乐，而且似乎很享受这热沙与这旷野之风。”

“秋暮冬初，影子湖一带的色彩之美是如此的丰富，让人几乎不敢相信它位于这样一片如此年轻、如此寒冷的荒野之中。此时，几乎每一片叶子都沾染上秋天的色彩，一枝黄花正在盛开，但色彩最为浓重的当属成熟的草、柳树和白杨。站在湖边一片摇曳的白杨林下，你会看到每一片叶子都如同蝴蝶一样色彩斑斓，湖岸左右两边铺开了一片蜿蜒的带状草地，红色、褐色中点缀着浅黄，很多地方还渐变为朦胧的紫色。峭壁也在星星点点地闪烁着浅灰色花岗岩发出的明亮色彩。然而，能够长时间地吸引你的注意力的既不是峭壁，也不是湖边的草地，亦不是你所站着的那片欢快、摇曳的树林，甚至也不是那波光粼粼的湖泊本身。因为在湖泊的源头上有一片华丽的橙黄色，这是这个流域主要的白杨林带，似乎在它的下方流动着的一切色彩全都发源于此，你的视线就此被抓住而且再也移不开了。这片辉煌的树木高约30英尺，几乎横贯了整个湖盆。它的前面是一丛丛灼灼发光的柳树林，从这些柳树林下，褐色的草甸一直延伸“到湖水的边缘，这一整片的浓酽的暖色又被针叶树永不屈服的绿色所冲淡，而阳光则又在这一切之上泼下了浓重的金黄色。

在这些快乐、多彩的日子里，天空没有蔽日的乌云，风儿轻轻地吹拂，景色也在这片宁静中憩息，到处都静悄悄的，给人留下难以形容的深刻印象。常常可以见到有几只野鸭在湖面上游动，它们显然是在消遣；急流源头的乌鸫一直在歌唱；知更鸟、蜡嘴雀和道格拉斯松鼠正在丛林里忙碌着，它们愉快相处，不但没有打乱这里的幽寂与安宁，反而加深了这种幽居的快乐感。

“所有湖泊中最高、最年轻的湖泊紧紧地偎依在冰川的发源地。乍一看，它们似乎完全是一些苍白、荒芜的画面，简直是北冰洋的缩影，被永久的冰雪所包围，为粗糙、阴暗、破碎的悬崖阴影所笼罩。湖水的最深处是浓酽的深蓝色，接近湖边浅滩与通常漂浮于湖中的小冰川的周围呈鲜明的草绿色。偶尔可以发现一些每晚都被严霜洗礼的耐寒莎草为沿着湖边太阳可以照射到的地方盖上柔软的草皮。当北岸的岸坡明显地向南倾斜时，只要有土壤层覆盖，不管质地多么粗糙，肯定都会有鲜花在此熠熠生辉。每当想到这些冰冷宝石向阳的堤岸是多么绚丽多彩时，我就会想起某一个湖泊。”

“我们沿着它们水晶般的湖岸悄悄地转悠着。我们曾猛冲过一阵子，觉得心神不宁，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听到某种声音不许我们继续前行。但乌鸫的情歌与雏菊可爱的面孔渐渐让我们安下心来，而且还让我们知道在最寒冷、最孤寂的地方也有令人觉得温暖的源泉。”

“回应着每一缕微风的触摸，享受着纯粹荒野的快乐，在充满生机的阳光中开花、结果。”

“草地开始枯黄，沿着溪边，遍地蔓延的欧石楠的叶子变成了紫红色和深红色。其他的鲜花都已消失，只剩下一枝黄花和少许雏菊毫发无损地怒放着，一直绽放到白雪皑皑的冬天来临。在寂静的夜晚，草的圆锥花序上与每一片叶子及茎上都结满了霜晶，晨曦照射在这些霜晶之上时，每一粒霜晶都闪烁着令人陶醉的异彩，成为折射出彩虹色彩的珍贵钻石。溪流的浅滩上交叉叠放着纤细的长矛状冰层，不过这些冰层和草叶上的霜晶在正午之前就融化了，而且尽管草甸的海拔很高，但午后还是很暖和的，足以让冻僵的蝴蝶苏醒过来，召唤它们出来欣赏这些花期较晚的一枝黄花。每天傍晚，壮丽的染山霞都会染红周围的森林，随后便是繁星满天的清澈之夜。天上的星星是那么皎洁，仰望这些星斗的大小与光辉。

“连绵不断的树荫会让你想到喜马拉雅山脉千篇一律毫无变化的雪杉森林，欧洲的黑森林或遍及俄勒冈地区浓密、阴暗的道格拉斯花旗松林。”

“清晨，当我还在漫步时，宜人的阳光洒满山坡，照亮了松树的顶端，释放出夏日般芬芳的水汽，与暴风的狂猛的韵律形成强烈对比。空气中夹杂着松缨和亮绿的羽状叶子，在阳光下一闪而过，宛如相互追逐的鸟儿一般。但是天空没有一丝尘污，纯净得只剩下树叶、成熟的花粉和干枯的蕨菜与苔藓。我连续数小时都听见树木倒下的声音，每两三分钟就倒下一棵：有的树由于土壤松软再加上雨水浸泡被连根拔起；有的则由于被火烧过的地方比较脆弱被拦腰折断。各种树木的树姿千变万化颇值得研究：年轻的糖松，轻盈柔软如同松鼠的尾巴，弯下来几乎能触碰到地面；而高龄的老糖松，其巨大的树干饱经风暴的洗礼，在它们的上方庄严地摆动着，长长的弓状树枝在强风中流畅地飘扬，每一根松针都在风中震颤、鸣响，绽放出钻石般耀眼夺目的光”

“芒。道格拉斯云杉沿着山顶巍然屹立着，长长的小树枝呈水平线伸展出来，聚集在一起的松针闪烁着灰色的微光，令人为之注目。溪谷里的浆果鹃，有着红色的树皮，翘着光滑的大叶子，反射的阳光宛如泛着涟漪的冰湖表面在跳动闪烁着。而此时最为美丽迷人的当是银松，其200英尺高的巨大尖顶宛如婀娜的一枝黄花在唱着赞歌；它谦卑地弯下腰来，仿佛是在朝拜，一大片一大片长长的树叶在震颤着，发出烈日一样炽热的火焰。狂风的力量非常强大，当它撼动森林中最牢固的巨树时，大树都会显露出直抵树根的明显晃动。大自然正在举办盛会，坚毅巨树的每一根纤维都因极度的振奋而战栗。”

“从海面上来的风先与清新的海浪相摩擦，然后从红杉林中蒸发出来，再穿过长满蕨类植物的峡谷，蔓延开来成为广阔的波浪般的气流，刮过海岸山脉繁花似锦的山脊，又越过金色的平原，爬上紫色的山麓小丘，带着一路聚集起来的各种芳香进入松林。”

“蓝色的海岸山脉伸展到天际，就像一面倾斜的墙壁，阴森险峻的马里斯维尔山像大海里的岛屿一样耸立在被洪水淹没的平原上。然后，雨开始变小，我漫步在湿漉漉的灌木丛中，纵情于宇宙间的活力与清新的气息，周围的一切充满了生机！树木看起来多么干净、完美与永恒啊！高大的香柏盛开着花，树上布满金灿灿的花粉和闪闪发光的羽毛状叶子；松树轻轻地摆动，渐渐归于宁静；浆果鹃宽阔的叶子在落日余晖下闪闪发光，其黄色枝条的条纹在黑黝黝的栗子树丛中显得朦朦胧胧的；苔类植物、石松科植物和蕨类植物都喜滋滋地苏醒了过来；每一簇的苔藓似乎都复活了，鲜活的绿色覆盖住每一段树干与每一块石头。氤氲的地面生机勃勃。菝葜、贝母、虎耳草和小紫罗兰都争先恐后地钻出地面，仿佛夏日已来临，到处都是数不尽的绿色和黄色的嫩芽在冒头与微笑。”

秋暮冬初，雨洗刷着山川与清风。

“在秋暮冬初的金色时节里，大部分的积雪已经消融，山川的水量渐渐变弱——只剩下一串串由浅浅的、清澈的水流与一条银色的水带连接在一起的宁静池塘——此时乌鸫的歌声也处在最低潮。然而一俟冬季乌云满天，降雪补充了山上的水量时，溪流和乌鸫的歌声也变得越来越有力越来越圆润”

“这个迷人的小小湖泊深不见底，从来没有微风让它泛起涟漪，然而这种永恒的平静比草地、积雪环绕、倒映着巍峨群山的冰川湖泊更能激发人们深刻的想象力。

Excerpt From

加州的群山

【美】约翰·缪尔, 梁志坚, ePUBw.COM

This material may be protected by copyr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