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世界史课的读书报告作业，但是也很认真

《浮华时代——美国20世纪20年代简史》读书报告

作为一名在高中没学过历史的英语专业大学生，我对于晏老师在课上所讲的从西亚埃及到印度希腊的古代历史内容不可谓不陌生。纵使在课上能被老师精彩的演绎吸引打动，但在课下的读书研究中实在食之无味。鉴于此点，又想到老师曾建议选择跟自己专业相关的书籍来阅读，我于是在茫茫书海中挑中了这一本《浮华时代》。一战后十年的距离不远又不近，读来有年代感却又亲切熟悉；那浮华时代的泡影还被才子佳人们谱写成了英语语言文学，菲兹杰拉德的部部名篇早已令我神迷。

选择这本书，好似天意。

本书由美国著名的文化历史学者弗雷德里克·刘易斯·艾伦先生所著，书中追溯了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繁荣到１９２９年故事大崩盘的一段历史。值得一提的是，艾伦先生生于１８９０年，而这本描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简史出版于１９３２年，也就是说，这本书是在艾伦先生时值四十二岁的年纪，对于之前所所经历的一个十年的回忆与记录。这在历史作品中并不常见，相较于站在现在的时间点对于古代时期的传统史学，他选择了一个似乎很短视的位置——本书的书名也能体现这一点——ONLY YESTERDAY:AN INFORMAL HISTORY OF THE 1920’ｓ——相较中文题名的不同之处就在于ONLY YESTERDAY这两个词，我拙译为“仿佛就在昨天”。相较于中文题名对于全书内容的总领概括，英文原意似乎更好地体现了作者对于这段离他不远的历史的情感。当然，这种视点和情感也给本书带来了一些不得不提的问题。

但我们先从这段浮华时代的内容聊起。“在世界第一大战过后，整个欧洲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可是美国却几乎没有受到一点破坏。当和平来临时，美国人发现自己成为了整个儿世界的经济主宰。”（书中第七章第四节）于是，饱受战争之苦的美国人从灰暗紧张的战争时代走向了一个繁荣昌盛的和平时代，但在历任威尔逊、哈定、柯立芝、胡佛四任总统后，这个浮华时代的泡影最终因太过巨大而承受不住压强后破裂，怆然落幕。

书中对于在这一年代所发生的历史事件如：威尔逊总统的下台与其时代的结束（第二章－回复常态）；停战后由国内经济压力所引起的阶级矛盾（第三章－巨大的红色恐惧）；红色恐惧的消失以及美国人民注意力的转移（第四章－美国的复原）；战争结束后崭新习惯和道德对日常生活的冲击（第五章－习惯与道德的革命）；新时代第一任总统哈定与他的隐秘丑闻（第六章－哈定与丑闻）；哈定之后的蓬勃柯立芝繁荣时代与总统柯立芝（第七章－柯立芝繁荣时代）；浮华时代广告与媒体业的蓬勃发展所给群众带来的娱乐与关注焦点（第八章－喧嚣的岁月）；在道德观念改变、群众视野被喧嚣的媒体操纵下知识分子们的思考与处境（第九章－知识分子的反抗）；战后轻描淡写的禁酒制度是如何在浮华时代让相关部门陷入沼泽及其催生的黑色文化（第十章－酒和阿尔·卡彭）；经济发达与消费主义盛行下群众对于房地产的盲目投机及失败（第十一章－佛罗里达·温暖的家）；与此同时举国上下对于股票的狂热与泡影的破裂最终走向了一个浮华时代的落幕（第十二章和第十三章－大牛市、大崩盘）；在浮华时代过后的些许（第十四章－１９３０～１９３１年：余波）“进行了整理综合，以便揭示２０世纪２０年代这段时期内美国在生活和思想方面的基本趋向”（作者序）。

全书由虚构的一天开始（第一章－序：１９１９年５月），１９１９年５月的普通一天，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正是停火的六个月，作者抓住这个时间节点，以虚构的史密斯夫妇从战争时代的生活方式转移到和平时代的生活方式的一天，中间辅以读者看来明显的当时与后来浮华时代的细节对比（长裙与后来流行的短裙的叙述，飞行英雄的改朝换代，新老棒球明星的对比），模模糊糊地向读者掀起帷幕的一角，令人好奇十分。这一章从内容上来说，存在于历史，又超脱于历史，加以作者的视角的一些与后来时代的叙述，更是令这一章在创作层面具有了超越后文的史实的艺术效果。

于是，全书的叙述就在这一战后十年前的一天沿着时间长河缓缓展开了——正类似与我们中国古代史书编写方法的编年体。而全书在各个章节中也有着独立且合理的逻辑排布，如第五章习惯与道德的革命中，第一节讲在战争结束不久后年轻人们在性行为习惯上的巨大转变的表现；第二节就开始分析这些习惯的巨大转变的原因；第三节中则针对受影响最大的女性服装与外表谈起，揭示了女性在此浪潮中追求自由的态度；第四节则由女性的自由追求推至全社会对于自由的追捧与谈话的坦率化（我想大家对于美国人开放直白的刻板印象也就来自于这一时期）；第五节则指出了随着习惯的改变，全社会的道德观观念发生的变化；末节则进一步讲道德观念转化对全社会带来的影响。在我看来，喜爱读小说的我之所以能捧着这本书一读再读，原因之一正是其各章节之间的逻辑联系够紧密且合理，使人读来层层递进，不知所倦。

同时，这本书能让我读得如痴如醉的另一大特点就是其行文的文学表现力。不同于严肃地对史前事件的解析研究，本书在大部分时间都着重于对于时代画面的展示与报道，讲那个浮华时代的画面生动地呈现给读者，如书中第十章末所描绘的——“偷运朗姆酒的汽艇仍然在河面上偷偷行驶；隐藏着的蒸馏酒设备仍然在源源不断地流出酒来；走私酒行业的‘企业家’对一个又一个竞争对手‘当机立断’，机关枪发出如‘打字机’一般咔哒咔哒的声音在芝加哥街头响起过后，汽车上铺满的玫瑰花则随着它的匪徒主人一同进入了墓地”——诸如此类不吝笔墨的生动的描写让读者仿佛重访了那个如梦似幻的浮华时代。“任何读过本书的读者，几乎都能回忆起本书所描写的这段历史时期。”显然作者实现了他在前言中写得这段话。

不过，身为历史书籍，大量不吝笔墨的描绘除了在带给本书令人着迷的文艺气息以外，还带来了前文所提到的不得不提的问题——论述过少，报道过多；表现充实，解析不足——也就是“Iｎｆｏｍａｌ　ｈｉｓｔｏｒｙ”的局限性所在了。在这本书中，你几乎看不到在一般历史书籍中那种对于历史事件和历史大潮的深层剖析，也看不到被专业性语言描述的各种历史事件的原因——在分析佛罗里达州地产的火爆情形时，作者用的是七条通俗易懂的陈述性话语，甚至在最后一条中拿了一个美国人家喻户晓的人物，约翰·琼斯的事迹来代替阐述；对于股市大崩盘的１０月２４日中摧毁一切的抛售的洪流的来源，干脆直接说“对于这个问题的确切答案，我们可能永远也无从得知”；对禁酒历史风波中的种种报道，然而对于禁酒制度是否应该存在和影响到底好坏甚至无从给出分析与结论。这或许就是身处如此之近的着眼点来书写历史所具有的局限性。“当代史是注定缺乏确定性的”不仅作者在前言中意识到了这一点，斯图亚特·蔡司也评论道：“１９６０的历史学家也许会运用哲学的精确性对这战后十年进行总结，而这一点无论是艾伦先生还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在目前都无法做到的，因为１９２９年１０月２９日的回音还在我们耳边萦绕”

但这并不意味着本书在专业性论述方面的完全缺乏。俗话说“该出手时就出手”，本书在对于大牛市及大牛市崩盘的论述中用到的还是专业的语言——如对在大牛市中收益发财的普通人的事例的列举，对大牛市的蓬勃以及崩盘后落寞情形中各种股票价格的数字列举，用来说明抛售风波对于股市巨大影响的前后作比较······这些事实论据来源于为当时的顶级杂志《哈珀斯》作编辑的艾伦先生对于各路消息的汇总以及专业资料如《纽约证券交易所在１９２９年恐慌总所做的工作汇报》等的引用，因此形成了具有天然的说服力与可靠性的论据们。而这些具有较高准确度的史实资料同艾伦先生生动的笔触相结合，就形成了既具有说服力和准确度又兼备表现力和感染力的独特文字。难怪《芝加哥每日论坛报》不吝给出“一步将历史记录和综合报道完美结合的伟大作品”的美誉，《纽约时报》盛赞“本书的风格完全是那个时代神韵与活力”抛开时代的局限性来说，艾伦先生在这本书中表现出的历史从业者的专业素养还是很到位的。

最后我想讲讲我在阅读这本书时所发现的一些问题，所谓“批判”。除了上文中对于局限性这一缺陷的论述，我还发现了本书在行文过程中的一些小小纰漏——首先，艾伦先生充满生趣的语言并不能代替图片所带来的直观表现力，艾伦先生“理直气壮”的介绍也不能给人注释一般详细的了解。如书中在讲无数美国国民为了一辆福特A型汽车而追星捧月时，我多么想知道那辆神秘的汽车是什么模样；当书中说到国民英雄林德伯格赢得了万千人的瞩目崇拜时，我多么想一睹偶像真容；又或对于那神秘暴力的３K党的介绍不需要一些图片或者注释来告诉我他们的一些信息？这点小纰漏让这本书相较于那些图文并茂、注释详尽的历史书籍少了一些些的透彻感，不过想必英年早逝的艾伦先生不会想到后世居然还有同他身处近百年后的时代的读者，所以那些对他和他同时代美国人来说浅显易懂且显而易见的东西自然也没有费心思做更详尽的介绍。不过这又是否指向出版社和编辑、翻译者的失职呢？（全书竟然没有一处脚标和图解！）

不仅如此，我认为如上文所说，这本书虽然各个章节内的逻辑结构是自洽的，甚至大体的时间顺序排布也是很顺畅自然往后的，可问题就出在这个大体上。大体上全书的排布由四位总统从前往后，可是在哈定总统执政时的年代对于国民兴趣爱好的转变中，为何提到了１９２７年福特A型车的万民追捧呢？那分明是柯立芝总统时代的事！在前承威尔逊后接哈定的关于道德习惯风尚的转变的第五章中，又出现了１９２７、１９２８年的叙述······我认为这可以归因于美国历任总统任期四年之间的界限不那么明确的缘故，不过既然书中以威尔逊为旧时代的代表，哈定为无为发展的代表，柯立芝为繁荣前进的代表，胡佛以泡沫破裂的代表，那么这四位任期中发生的事还是应该分明且归明，最起码在串联错综的年代后标明总统时期。

另外，我还对于艾伦先生在历史事件之间前后叙述的不一致有一个疑惑。在第七章柯立芝繁荣时代，艾伦先生写道，在商业蓬勃发展的背景下，商业甚至可以和宗教的神秘高度相联系，从而使商品促销。可是在第八章的第四节中就开始讲宗教的没落，人民因为沉迷商品消费而无暇兼顾精神力量的维护，宗教从而没落。这就带给我一个疑惑，是蓬勃的商业与宗教联系后带动了宗教的再发展还是蓬勃的商业洗刷了人的精神从而挤占了传统宗教的生存空间？显然，艾伦先生在各章的自洽方面做出了令人肯定的工作，可是如果一把前后内容比照起来，有些地方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最后，我想说的是，作为一名初级历史学习者，艾伦先生的这本书不仅完美符合我的读书胃口，而且还带我横跨时空穿越回了二十世纪二十年代那个如梦似幻的浮华时代，这种纯粹而真实直接的历史体验是以此为背景的小说所不能给予的。即使这本书在专业层次没有那么的极致，它所具有的生动笔触仍然打开了我对于历史学习的门。总的来说，这本书绝对是一部适合历史入门者以及对美国历史文化感兴趣的人的一本不可不看的佳作。不仅如此，用读书报告的形式来把这本书输入我的内容进行一个再整理和输出，也增进了我对于这本书全文脉络的理解与记忆，可能对于文学类的书再赋予纸面无法传达那种体验，但是对于历史类的书籍来说用报告来梳理内容实在是再好不过。

这趟美国战后十年的时空旅行，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