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对西乡隆盛“英雄之死”的迷恋
《西乡隆盛:通往西南战争的道路》从倒幕、征韩论争、西南战争三个重要节点阐述了西乡隆盛的一生,由于摘录了不少当时政坛人物的书信与文字记载,并分析对比不同的史论,最终刻画出的画卷还是比较丰富的。
倒幕、西南战争两部分写得中规中矩,只能说梳理了一遍史实,唯有第二章大久保利通的“有司专制”与第三章征韩论争两部分是精华。
猪饲教授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论点:在明治时代,越到后期,将自己身上的”藩士性“剥除得越彻底的人,就越能够摇身一变,成为在新政府占有一席之地的现代官僚。
大久保的”成“,西乡隆盛的”败“,皆在于此。
读到这里的我不免觉得又透彻又惆怅。透彻在这从最本质上提炼出了大久保与西乡分歧的本质,惆怅在我似乎总是容易牵挂被时代抛弃的旧事物。
旧事物是必死的,必死之物活着时引起人终有一天必须死的惆怅,死了之后,又变成了另一种果不其然的怅然。旧事物在那个维新的时代,便是不再被世事所需要的武士的忠、信、义,西乡作为集三者为一身的象征,怎能不叫系心浪漫之人的迷恋呢(说起来这也是一种颓废主义吧,笑)?
切回正题。西乡想要最大程度地利用自己逐渐颓败之肉体,极力促成那壮烈暴虐的”暴杀使节“之死,但他真正迎来的却是师出无名的叛臣之死。要是放在小说家的笔下,是又一重的悲剧性质吧。猪饲教授在探讨征韩论争中西乡的期待时,曾经说过:
“就算朝鲜没有将他暴杀,他也打算亲自引起这一事端,并未想过要活着回来。那把手枪想必也并非防身之用,而是引导他走向死亡的道具罢了。”
这一段落本身和三岛由纪夫的文学,还有他本人的最后又是何其相似呢(虽然动机有着很大的不同,另一个话题了)。
又想起最开始让我对西乡隆盛感兴趣的书,其中详细描述过西乡兵败的那一夜。说是:
“决战前夜,西乡和战友们最后一次聚会,他像旧时武士那样,和着萨摩琵琶演奏的乐曲,跳起古老的剑舞,随后又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我生如朝露
栖止一叶间
而今苍茫世
无处可容身。”(摘自斯蒂芬·特恩布尔,《武士传奇:菊与刀的世界》)
凄美如是。我突然很想看三岛由纪夫针对这个场景写的短篇小说,不知道今夜入梦会不会有机会。
西乡隆盛是奸臣?是叛臣?或是忠臣?只要个人还始终能够持有个人的信仰,那么这个问题就永远得不出非黑即白的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