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的时代:无终之始
虽也叹服于作者雄厚的知识储备,但对于其政论分析并无太多收获,全书的逻辑性一般,往往直接得到结论而在论据上并没有很让人信服,且结论并不深刻到足以揭示一般性的社会规律。整本书读下来似乎都有一种浮于时代表面感,并不解渴。
如果说政治是经济的集中体现,那么本书的主题无疑就是政治与经济在这段时间内的互动。双元革命爆发后,随着资本的进一步发展,作者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结论,即工业革命吞食了政治革命,这段历史主要表现为理性、科学、进步和自由主义。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资产阶级本身的退却是一个重要因素。1848年左右西欧的温和自由主义者发现了革命的危险性,而且认识到他们自身的诉求可以不必通过革命而是通过其他一些政治施压手段即可得到满足,自此资产阶级不再是革命力量,甚至走向了革命的反面,成为一股新的保守主义力量。而缺乏了领导的劳动贫民阶层,虽然其力量强大,却缺少组织、缺少历史机遇、异常软弱。这在西欧也标志着传统政治的结束,标志着王朝时代的结束,标志着家长式信仰的结束。也同样是在1848年,社会主义开始从合作式乌托邦社会的政治运动中走出,开辟新时代。
原因之二在于工业发展的进步使得政治和军事力量越来越多的依赖于工业生产能力、技术力量和专业知识,从而使得工业发展的政治后果呈现压倒性趋势,主要的体现是钢铁工业的技术改进——几乎相当于前一个时代纺织工业的地位。比较工业革命这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的主要技术发明并不需要高深的知识,大多在丰富经验和常识的基础上改良,而进入第二阶段后,教授成为比以往更为突出的工业界人物。
正是由于革命的年代里大国政府意识到战争和革命如影随形的危险性,大型冲突在这个时代被各国政府小心翼翼的采取措施加以避免,同时这个时代的扩张性也无意中避免了大型战争的风险——每一个国家似乎都有足够的空间,所以经济上的对立很难导致超出地方范围的冲突。既然革命的因素消退,那么限制外交的因素便大大减弱,国际环境进入一个小规模战争不断的年代,政府随意发动和结束战争,战争成为一种正当的外交工具。因此总结来看,这个时代的一个突出特点是,无论是国内秩序还是国际秩序,只需冒很小的政治风险,就可以做出极大的更改。同样在这个年代,国际国内政治的紧密交织最明显因素,就是所谓民族主义。霍布斯鲍姆认为“民族不是天生的,而是人为的,民族是需要被建造的。因此建立强制推行民族一致性的机制至关重要。机制主要指国家,尤其是国家教育机制、国家就业机制和军队”。关于民族主义的起源,这可是一个硕大无朋的话题,比如摩根索从社会对私人权力的限制角度解释,而在现实中也有土耳其这种认贼作父的民族主义,本来是占据多数的另外一个民族的被征服者,反而把征服者当成天经地义的民族。但似乎与道德、宗教类似,我也认为民族主义是一种人为发明的产物,其意义和存在价值早已异化,小熊英二说“所谓的国家,与人心不同,只是一种无机的物质”,罗素也说“爱国就是为一些很无聊的理由去杀人或被杀”,只有在《美丽新世界》那种统一教育幼崽的社会才能从根子上予以抹除。
在国家上,德国、日本、英国、美国和俄国。普鲁士利用了民族主义统一德国,得益于俾斯麦清晰的思路:统一后的德意志国家不能是民主的,也不能包含奥地利以避免普鲁士的主导地位被冲淡,在实际政府运作里要包含反对派,但政府的控制权必须掌握在专制者手里。在日本,通过由上而下改革确立了资本主义制度,且没有导致抵抗或引起革命,这是很难得的。普鲁士与日本有不少相似之处,其制度的确立都不依靠资产阶级革命,而是自上而下通过官僚贵族旧秩序改革,因此后来的制度包含有旧秩序的重要特征:一个纪律严明的民族。在德国,自有资产阶级势力相当强大,虽然政治上软弱但已经觉醒,是独立的政治力量,而在日本,资产阶级极度萎缩。在英国主要是保守主义者和自由主义者们的竞争,在印度的统治因其不讲策略只求速度的合并政策而埋下了起义的种子。美国南方试图将奴隶制延伸到西部,否则就阻止人口向西部的涌入,历史会证明奴隶制不仅在经济上不可取,在道德上不可能,也无法与市场社会并存——市场社会以个人自由追逐私立为基础,社会的进步应该是从身份决定一切到契约决定一切。这个阶段的美国奉行社会达尔文主义,对商业完全不加控制不予管理,欺诈之风猖獗、贪污腐败震惊、毫无道德可言。在俄国,知识分子从未被中产阶级所吸收,未被自由主义思想和民主思想所同化,其所追求的是世界主义思想。
在人物上,马克思、普鲁东、巴库宁。若认为马克思变成某种渐进式的社会民主党人,或认为马克思希望以和平方式过渡到社会主义,那就错了。马克思认为即便工人借由选举用和平手段夺权,在砸碎旧政治和旧体制的时候也必然会发生暴力反抗。然而他的思想与当时欧洲群众性政党组织的政治要求并不相符,马克思从三个方向设想,用间接方法推翻资本主义,分别是殖民地革命、俄国以及美国。普鲁东的理论对无政府主义思想有两大贡献:相信小型互助生产组织而不是没有人性的工厂,痛恨所有政府,这对自力更生的工匠、自主权较高抵制无产化的技术工人、尚未忘记童年小镇生活的城里人以及邻近工业发达地区的居民特别有吸引力,但无政府主义唯一不去阐释的是未来,关于未来它无话可说,他们认为在革命发生之前没有未来。与之相比巴库宁不是什么思想家,只是一个诡计多端的恐怖组织家。
最后关于宗教,只有一句话,宗教对于维护稳定、道德和社会秩序极为有效,甚至不可或缺,伊斯兰教宣扬的平等主义帮了他(但是有一个小知识很有趣,一直到19世纪下半叶,伊斯兰教国家的人口都没有明显的增长,对比现在,这似乎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现象)。
安全感是要用钱买的!我们说世上最奢侈的就是选择的无穷可能性,所以拥有无限可能的孩子们同能买来可能性的超级富豪们一样,都是如此的让人羡慕。先给我吃的,再来谈道德。归根到底,还是经济的发展才是社会进步的基石。资本的时代,从1848年开始,似乎就不再停止,浩浩荡荡的这么延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