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阅读笔记
凡是实存变为表象的对象之处,就是实存确有所失之所。
如果说德国从邦国林立到后来的统一,歌德贡献了优美的书写方式,统一了语法,他跟席勒贡献了若干戏剧形象(海德格尔就读时就有讨论歌德的戏剧《伊菲格尼亚》到底是古希腊形象还是德国形象的校园课程),格林兄弟贡献了共同的童年记忆,那海德格尔认为,荷尔德林贡献了德国人以激情,那是浪漫主义的反对世界近代化的激情,这股激情最终通过瓦格纳铸就了希特勒的幻境。 海德格尔也在其中,他的情人和学生,后来提出“平庸的恶”的汉娜阿伦特说海德格尔道德不敏感所言甚是。
尼采说这个被祛魅后的世界是一种粗俗的“正直”和“真诚”,对人所发明的任何蹩脚的、贫乏的形式它都屈从、都回应。
韦伯说,由于我们的文明是如此根本,而且在如此大的范围内浸淫陶冶于理性之中,以至于文明中的个人已经葬送了对自己的决断权的信心。人们在作价值决断时也想追求客观的确定性和客观保险性。由于人们在科技化的世界中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乘电车的人根本无需知道,电车是如何工作的,他完全可以放心,一切都经过周密“计算”了。但是如果人们是和人生世界打交道,其中需要“计算”的重要内容无穷之多,所以人们习惯于认为,尽管自己对它没有准确的把握,可是别人已经准确把握了——否则的话,人们就不可能生产出如此惊人的东西——于是,人们便在原本不可能提供的这种确切性和保险的地方,要求这种确切性和保险:在意义与价值决断的领域中要求这种确定性和保险。人们不是去把握其中的自由,而是在这里也启用科学的客观性。于是世界观上便出现了这种情况:为了获取信任,各种理论纷纷用科学来装饰自己。韦伯称它们为“书斋先知”的事业。理性化使世界失去魔力,它剩下的最后魔术师就是个性和他的自由。面对世界的无神秘性,这些书斋先知们的反映是对个性和他的自由进行错误的理性化。他们不再想在理性与个性之间的张力之中坚持下去,而是从生活体验中变出一个可信赖的世界意义。
尼采的永恒轮回一概念,并不像昆德拉说的会让意义在重复中抹平,对于尼采,理解就在重复之中,就像加缪的西西弗神话中所说“走下山去的西西弗是幸福的。”尼采说,你应该活每个瞬间,让它不带恐怖的归来。意义是在重复的劳作中产生的。里面是权力意志。对海德格尔来讲,生命在绵延着,每一个点都是唯一的,因为流过去的当下,都已经进到了过去里,让过去发生改变,人在时间中运动就像在媒介里运动,只不过在人生活的同时,人也“时间”着时间,他总是不断重新开始。但是每次开始都在前提之前另有前提。而体验不可穷尽。尼采从时间中得出存在,而海德格尔从海存在中得出时间。
海德格尔曾经积极参加纳粹的政治事务,他认为纳粹是一种特殊的哲学实践,即使后来他对国家社会主义感到无力,但仍然认为,它依然是最平庸的自由主义的尝试,在其中,人把主体作为实存的中心来宣扬。但同时,审核他的人却认为,海德格尔是个神经分裂症患者,是个疯子,海德格尔的哲学根本与国家社会主义事业无益,从而将他抛开思想界的中心。让人想起来局外人的默尔索,当你为自己定义的时候,你就处于局外人的处境。汉娜阿伦特回答雅斯贝尔斯关于海德格尔的不纯洁性时说:我宁愿称其为没性格。
终于讲到萨特跟他的《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了,果然是被群嘲,在人的超越性过程中,人不能如萨特所说“除了人的唯我性的万有之外,不存在任何其他万有”,人还必须可以超越某种他自己虽不是,而且永远不可能是得某种东西。不能停留于如其所愿,而必须有所实现。无论是哲学、宗教、历史,人不能仅仅是其所是。但他所提出来的“存在于本质前”确实在百废待兴的欧洲废墟上获得了巨大的响应。虽然这个存在一点也不胡塞尔,也迥异于海德格尔。
雅斯贝尔斯批评海德格尔后期哲学,尤其是诗意安居的存在核心的时候说,他在其中又看到另外一种极端,即,使语言独立化。语言只关心自己,于是变成了杂耍;或者语言把自己装扮成存在的启示录,于是语言又变成巫术。对海德格尔的语言哲学,雅斯贝尔斯一直持怀疑态度。在雅斯贝尔斯看来,语言并非存在之屋。因为作为一种“不可把握者”,“存在”根本不适于有什么房宿居室,语言根本不适合于空间性。在给海德格尔的一封信里,雅斯贝尔斯写道:“语言必须在现实中通过传递信息扬弃自己。通过干,通过当下性,通过爱而使自己得到扬弃。” 所以语言不是建筑,概念构造出来的死板的东西很容易滑进秀技艺的杂耍或超越性的巫术(@博纳富瓦来看看)。语言的无限性在于生活的无限性跟开发性,不要脱离它。
二战后阿道尔诺在跟盖伦的辩论中说,人对减轻自己责任的需求并不是一个自然常数,人是通过他的社会设施而让自己承担负担,而减轻责任的需求是对这种加载的反应。人是这样,他们通常会到给他们到来灾难的力量中去寻求逃避。也就是“主体的觉醒”是用“承认权力是一切关系的原则”为代价换来的,而且,“为了自己权力的扩大,人类付出的代价是:向他有控制权的东西异化”因为人看的过于远所以看不见近处,因为人思考过于抽象所以一个具体的人也不爱。本质其实是一种慕强,对强权的力量的迷恋。正如二战中短暂投身纳粹的海德格尔。
海德格尔认为社会的公众性使一切昏暗不清,而且它把隐蔽着的东西,充作熟知的和唾手可得的东西。在这种社会的公众性中,人生此在被常人所统治。人人是他人,无人是自己。这里有点后来拉康大他者小他者的味道。在存在主义心理学研究中,海德格尔认为这是人同世界的开放性关系受到了损害,他批评弗洛伊德逃避到过去寻求解释的行为,他认为这种构造出来的病史损害了当下性。例如在狂躁症抑郁症患者看来,世界似乎是某种供人聚敛、战胜和吞噬的对象。在海德格尔眼里,这无非是近代文明中习以为常的趋向于权力的意志,在病态上的极端表现而已。针对这种当下的社会公众性的侵袭,海德格尔提出了的本己本真性与之抗衡。而汉娜阿伦特求助于人与人之间的多元性经验,她认为只要承认偶然性规定,就会获取那种自发性的善——也就是承认和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