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散落的月桂叶与沾上泪水的金砂
【第一章】
*天神啊,这些变化原是你们所促成的,所以请你们启发我去说,让我把这支歌儿绵绵不断从开天辟地唱到今天。
*当时东风去到了黎明之土,阿拉伯之邦,在那里,波斯的山岭浸润在晨霞之中。西方的海岸,落日照耀的地方,是西风的领域。可怕的北风则侵入斯库提亚和极北的北方。与此相对的方向是潮湿地带,终年雨雾凄迷,乃是南风的家乡。
*她的头发变成了树叶,两臂变成了枝干。她的脚不久以前还在飞跑,如今变成了不动弹的树根,牢牢钉在地里,她的头发变成了茂密的树梢,剩下来的只有她的动人的风姿了。
*月桂树啊,我的头发上,竖琴上,剑囊上永远要缠着你的枝叶。我要让罗马大将,在凯旋的欢呼声中,在庆祝的队伍走上朱庇特神庙之时,头上戴着你的环冠。
*你那些眼睛里原有的光芒都熄灭了,你的一百只眼睛都浸没在同一的黑暗之中。
【第二章】
*此外还有新春,头戴花冠;盛夏赤身裸体,只披着成熟的谷穗编成的圆环;秋季浑身染着压烂的葡萄;寒冬披着雪白的乱发。
*远离故乡、在天的另一方的厄里达诺斯河收容了他,洗净了他余烟未熄的脸。
*她望见了雅典城,好一座优美、富庶、快乐、和平的繁华城市。她一见忍不住眼中落泪,因为在这里她找不到使别人伤心的事。
*她坐在地上,已是一座没有生命的石像了。而且石头还不是白的,她的灵魂已经把它染黑了。
【第三章】
*你若要寻找缘故,你会发现这都是命运女神的不是。…一个人遭受了意外,怎么能算犯错呢?
*她…身体中的滋润全部化入太空,只剩下声音和骨骼,最后只剩下了声音,据说她的骨头化为顽石了。她藏身在林木之中,山坡上再也看不见她的踪影。但是人人得闻其声,因为她一身只剩下了声音。
*水平如镜,从来没有鸟兽落叶把它弄皱。
*愚蠢的青年,一个瞬息即逝的幻象,你也想去捕获么?你所追求的东西并不存在;你只须离开此地,你热爱的对象就消失了。你所见到的只是形体的映影,它本身不是什么实体。它随你而来,随你而止,随你而去——只要你肯去。
*眼泪击破了池水的平静,在波纹中影子又变得模糊了。
*他的话又在这地方引起了回声。他说声“再见”,厄科也说“再见”。
*她们没有找着尸首,却找到了一朵花,花心是黄的,周围有白色的花瓣。
【第四章】
*等到夜晚,彼此告别,每人吻吻墙壁,但是亲吻却透不过去。
*眼泪直淌进伤口,与那血液混而为一。
*桑葚一熟,它的颜色就变成深红,他们两人焚化以后的骨灰安放在同一个瓮里。
*他被不同方向的风在空中吹到这边吹到那边,就像一朵云一样。
*等候晨星燃起黎明的火焰,等候黎明引出白昼的车声。
*婚姻之神和爱神摇着火把在前引路,火里添上许多异香,房屋上挂起了花环,到处是竖琴、箫管和歌唱之声,表达了愉悦的心情。
【第五章】
*…哭着哭着自己也化为湖水了。方才还是统治这个湖的女神现在也变成水了。…只有清水在血管里流动,凡是你能用手把握得住的都没有了。
【第六章】
*狂风把她吹落在山峰上,她还是流泪,直到今天眼泪还从这块白石上流出来。
*世上的事情往往如此,近事常会勾引起往事。
*这两个雅典女子逃跑的时候,身体仿佛有翅膀驾着似的;啊,果然有翅膀。一个飞向林中,一个飞上屋顶。直到今天她们胸前行凶的痕迹还未消褪,她们的羽毛上还有血迹。
【第七章】
*但是我抱着我心爱的人,我躺在伊阿宋的怀里,我将乘着无边的海浪前进,我抱着他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我举目四望,到处堆着死尸,就像摇撼苹果树,烂熟的苹果落满一地,又像风吹橡树,橡子落满一地一样。
*她一头倒在我怀中,流血过多,昏厥过去了。她偶尔睁开眼睛,不看别的,单只看看我,把最后一口灵气呼在我的口上。但是她临死的时候,似乎是满意的,脸上露出愉快的神情。
【第八章】
*他的儿子伊卡洛斯正站在一旁,他不知道手里拿的东西将来会要他的性命,却满脸高兴地去捕捉那些被轻风吹散的羽毛,时而又用手指搓捻黄蜡。
*他淹死在深蓝色的大海里,直到最后他口里还喊叫父亲的名字。
*但是女战神最爱聪明人,把他救了起来,把他变成一只鸟,给他装上羽毛,让他在天空飞。…因为它总记得当初是跌死的,所以总怕到高的地方。
【第九章】
*第二天,太阳的光芒普照大地的时候,爱神维纳斯,朱诺和许门在焚牲谢神的火焰前汇集,少年郎伊菲斯娶了他的伊安忒。
【第十章】
*他们沿着一条上坡小路走着,走过的地方一片死寂,毫无声响。路很陡,看不清楚,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走着走着,眼看快到人间的边界了,这时他忽然怕她没有跟着他,很想看看她,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立刻她就滑下黑暗的深渊中去了。他连忙伸出手去,想把她揪住,想要拉住她的手,但是,不幸的人,他扑了一个空。她虽然第二次又死去,但是她并没有埋怨丈夫,她埋怨什么呢?丈夫爱她啊!她最后只说了一声“再见”,她丈夫恐怕并没有听见,她便又落回原来出发的地方去了。
*这位天神下凡的乐师就在这里坐着,弹着竖琴,就在他坐着的地方,长起了一片绿荫。
*林中的女仙们放他睡在柔软的草地上,用他母亲的眼泪当油膏,敷在他身上。
*阿多尼斯,我一定永远用我的悲痛来纪念你,每一年我一定让人们来纪念你的死,像我一样地哀悼你。我一定要把你的鲜血变成一朵花。
*不消一点钟的时光,地上就开出一朵血红的花,就像硬皮中包着榴子的石榴花那样红。但是这花一开就谢;只要轻风一吹,脆弱的花朵就很容易落下。这花的名字就是风的名字。
【第十一章】
*当人头和竖琴在河中漂流的时候,竖琴发出了阵阵的哀怨之声,而僵死的舌头也呜咽着,两岸也发出哀叹的回音。
*诗人的阴魂下到地府,这是他旧游之地,处处他都认得。他走过乐土,找到了欧律狄刻,热情地和她拥抱。他们从此就在这地府的乐土上并肩漫步,有时候她在前面走,俄耳甫斯跟在后面,也有时候他走在前面。他走在前面的时候,也不怕回过头来看看他的欧律狄刻了。
*他一面泅水,一面喊叫,喊得最多的是阿尔库俄涅。他心里想念着她,口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他向波涛祷告,请它们把他的尸体推到她看得见的地方,他希望死后由她亲手把他埋葬。他挣扎着漂浮在海面,只要浪头不打在嘴上,他就不停地呼喊遥远的阿尔库俄涅的名字,即使海浪淹没了他的嘴,他还是低声唤出她的名字。
*这里只住着哑口无言的缄默。只有山洞底下,地府的河流勒忒流过河床上的沙石时低声呜咽,催人入梦。在洞口前面,繁茂的罂粟花正在盛开;还有无数花草,到了夜晚披着露水的夜神就从草汁中提炼出睡眠,并把它的威力散布到黑夜的人间。
*在睡神周围躺着各种空幻的梦影,形状各自不同,为数之多就像收割季节的谷穗、树上的枝叶、海滩上的沙粒。
*悲伤的心情使她不能再说下去,只能用哭泣来代替语言,从心的深处发出了呻吟之声。
*她一跑就跑到堤上,沿着水面竟飞起来了,原来她已经变成了一只可怜的鸟。…她一飞飞到沉默的死尸旁,用新生的双翼拥抱住死者的肢体,用粗硬的嘴吻他冰冷的唇,但是有什么用处呢?究竟刻宇克斯感觉到了呢,还是由于海浪的动荡,才使他似乎把头微微抬起呢,没有人敢肯定。但是事实上他是感觉到了。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他的胸膛上从未见过伤痕,今天头一次袒露迎接钢刀。刀子深深插入胸膛,谁也拔不出来,倒是涌出的鲜血把它冲了出来。血流在绿草地上,长出一朵紫花,和从前许阿铿托斯的血所变的花一样。花瓣上还有字母,既能代表阿雅克斯,又能代表少年许阿铿托斯:前者是名字,后者是悲痛的呼声。
【第十四章】
*你看我现在已经活了七百岁,但是要比起沙子的数目,我还得看到三百次的秋收,三百次的酿酒。
*总有一天我的身体会因为活得太久而缩成一点点,我的衰老的四肢会缩得和羽毛一样轻。到了那时候,谁也看不出我曾经被人热爱过,曾经被天神眷恋过。也许连日神看见了我也都不认识了,或者不承认他曾经爱过我了。我一定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虽然我会萎缩得别人都认辨不出来,但是人们还可以从我的声音听出是我,命运之神会把我的声音留给我的。
*她含着眼泪,用微弱的声音,吐诉了心中的忧思,就像天鹅临死所唱的丧歌一样。最后,她瘦削到只像个影子了,连她的骨髓都化成了清水,她就这样渐渐坐化,变成了一阵清风。
*又有些时候,他把花环挂在她门上,花环上洒满了他自己的眼泪,自己的柔软的身体则躺卧在她的坚硬的台阶下,向那毫无情感的门扃诉苦。
*我的亲爱的姑娘,请你不要这样固执,这样高傲,答应你情人的请求。这样,晚春的寒霜才不会冻坏你果树的花蕾,狂风才不会把它们吹落。
【第十五章】
*我现在在大海上航行,任凭海风吹满我的帐篷。
*小凤凰渐渐长大,有了气力,能够负重了,就背起自己的摇篮,也就是父亲的坟墓,从棕榈树梢飞起,升到天空,飞到太阳城下,把巢放在太阳庙的庙门前。
*我的作品完成了。任凭朱庇特的怒气,任凭刀、火,任凭时光的蚕蚀,都不能毁灭我的作品。时光只能消毁我的肉身,死期愿意来就来吧,来终结我这飘摇的寿命。但是我的精粹部分却是不朽的,它将与日月同寿;我的声名也将永不磨灭。罗马的势力征服到哪里,那里我的作品就会被人们诵读。如果诗人的预言不爽,我的声名必将千载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