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在1975年的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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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贝娄的书我之前读过几本,算是大致了解他的基本着眼点。但这本我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两个月才读下来。或许是因为寒假加上过年在家沉不下心来磨,又或许是因为这一本对读者实在太不友好。通篇交杂着寥寥的当下与成片的回忆,并且没有任何时间逻辑。
当然,不论过程如何生涩,还是读完了。
我有一个不太高明的习惯,那就是总爱在啃一项作品的时候生发开去,联想到其他作品,而且二者常常毫无瓜葛。不过对我自己而言,这有助于我加深对作品的记忆。又或者,有时一些不经意间的勾连能孕育出另类的见解吧。当然,这种见解只是我强行赋予的意义罢了。
这本书出版于1975年,从书中内容看,故事里的当下与现实世界的时间差不离。除开巴黎与马德里的短暂停留,主人公查理·西特林绝大部分时候在芝加哥活动。书名人物冯·洪堡·弗莱谢尔在故事里的当下已经作古。根据过往的经验,索尔·贝娄作品里的主角多多少少带点自己的影子。如此,我大概枚举出了三条线索。
一、城市:晦暗与华丽
读《晃来晃去的人》时,我对书中的城市只有脏乱、腐坏等等印象,《赫索格》中亦如是。但到了这里,步入花甲之年的作者似乎稍稍转变了态度。他对现代文明的反感依然存在,但一些包含美的片刻与角落也见诸他的笔下。
我们四周灯火通明,宛如白昼,显得冰冷、刺目。风在锈得像伤口似的方洞里呼啸,扑打着悬挂的帆布。远远望去,东边的湖水一片萧瑟,寒气逼人,有如一块无边的磐石;西边天际已是暮色苍茫,只剩一抹惨淡的霞光。工厂里放出的废气反倒增加了芝加哥黄昏的美丽色彩。(P113-114)
这处描写很怪异。不难想象它所呈现的画面,这幅黄昏的远景是能放松人的视觉神经的。但构成其中的美的要素偏偏是一些冷漠的、不堪的意象。而怪异的情况不止这一种。
我们到湖畔去听雾角。雾角凄厉地叫着,声音掠过了湖面。那湖水波光轻柔,有如鲜丁香的色彩,然而它却能溺死人呢。(P81)
现在我们处于芝加哥最迷人的一角,我得描述一下周围的环境。湖岸的景色十分壮观。我虽然没有看到这里的一切,但对这一切我非常熟悉,而且对它们有着深切的感受——密执安湖金波潋滟,浩淼的湖水岸旁是闪闪发光的马路。人已经驱走了这片土地的空旷,而空旷的土地对人的回报只有微乎其微的善意。我们坐在这里,周围充斥着美女、醇酒、时装,以及戴着珠宝、洒着香水的男子,一片财富与权势的阿谀奉承。(P104)
这时,雪片从笼罩着摩天大楼的灰色的幽暗中飘落下来,我们身后传来了隐隐的雷鸣似的声音。那也许是声震,也许是喷气式飞机掠过湖面的噪声,因为雷声意味着温暖,而此刻寒气正刺着我们发红的面庞。在这越来越浓重的暗灰色里,湖面就像闪动着无数的珍珠。今年冬天湖边一早就结冰了,白色——肮脏的白色。就自然美而论,芝加哥有着它特有的风光,尽管它的整个历史命运使它在物质方面显得粗俗不堪,甚至连空气、土壤也是那样低劣。(P281)
这些环境描写指向的是城市里的自然风光。它们的每一个部件本身是纯粹的,可组合在一起后,偏偏被人为地蒙上了一层阴翳,从而变得面目可憎。
杂糅着美丽与丑陋的不止自然环境,还有社会环境。书里对城市生活与城中居民的表述也是复杂的,似乎是同时释放着敬意与敌意。譬如以下这些段落。
时间的废墟被推倒了,而且被堆积起来,装上卡车,然后当垃圾倒掉了。新的钢梁正在竖起来。(P85)
如果你是在芝加哥长大的,对这类腐败的情况就不会大惊小怪了。相反,它还可以满足某种需要。这正好跟人们的芝加哥社会观相吻合。天真纯朴则是你无法买到的一种东西。(P111)
野蛮的华尔街是权力的代表,而离它如此之近的鲍里街则象征着无力的控诉。贝莱坞也是这样。到那里去的都是些穷愁潦倒的人们。(P173)
在这儿,我们被出租汽车、运报卡车、贾古亚车、林肯车、劳斯莱斯车挡住了。这些车的主人,有的是证券经纪人,有的是公司法律顾问——居心叵测的盗贼,目空一切的政客,以及美国实业界的精英。这些凌空飞翔的鹰隼,远远超越了人们每天每时每刻的命运。(P287)
索尔·贝娄没有一味地贬抑这种技术与商业铸就的辉煌。相反,他精准地渲染着它们的恢弘,甚至有点主动亲近的意味。至少在故事的结尾,西特林并未离开芝加哥。而在《晃来晃去的人》里,约瑟夫最后选择了参军;《赫索格》中,赫索格也去往了乡野。
但这种亲近也是极为有限的。因为对现代文明的恨始终显著地存在。
或许美国是不再需要艺术和内在的奇迹了,因为它外在的奇迹已经足够了。美国本身是一宗大投机买卖,很大。它掠夺得越多,我们剩下的也就越少。(P8)
芝加哥有的是美妙动人的事情,可是文化却不包括在内。我们这个地方是一个没有文化然而又渗透着思想的城市。没有文化的思想只不过是滑稽的代名词而已。(P79)
梭罗在瓦尔登看见过一只土拨鼠,它的眼睛比任何一个农夫的眼睛都清醒。当然,那只土拨鼠正在糟蹋某个辛勤的农夫的庄稼。梭罗赞美土拨鼠而贬抑农夫,这倒没有什么错。但是,如果整个社会是一群道德败类,那农民就有昏睡的理由了。(P435-436)
那么,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精神空洞的罗网中,索尔·贝娄所希望采取的生活态度究竟是什么呢?
我想起David Bowie同样在1975年发行的这张专辑。彼时他刚刚亲手终结了之前的作品里塑造出的Ziggy Stardust概念,尔后毫无征兆地改换造型,化身为美国社会的时尚弄潮儿。
其中的《Fascination》这样写道:
Fascination
Takes a part of me
Can a heartbeat
Live in the fever
Raging inside of me?
Fascination
Takes a part of me
I can't help it
I've got to use her
Every time fascination comes around
我觉得西特林的心境和这里的歌词有点像。他很清楚这个遍布诱惑的社会能对他造成什么危害,但他依然离不开这些诱惑,有时他还要主动去寻找一些刺激。反过来看,如果总是固守着诸如“自然”“原始”等字眼,与所处的城市格格不入,倒是显得不太务实了。故事里的丹妮丝、莱娜达、坎特拜尔等角色,一个个都是现代社会造就的畸形产物。在完全决裂之前,西特林明明还跟他们纠缠不清了好久,哪有那么斩钉截铁呢。
但他毕竟没有陷得太深。他与两个方向的极端都还有一段距离,这种折中的状态会让他同时看到两种选择的弊端。偶尔,他还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察这一切。
波音飞机撕破披巾似的从云层穿越过去。危及生命的猛冲,在音乐般的“砰”的一声巨响中结束了。我们飞到云层上面。那里是一片静谧与光明。(P345)
据驾驶员说,船只正在那里的暴风雨中备受惩罚。但是从这个高度望去,在你的眼里,海洋的波纹还比不上你的舌头所能触到的颚脊高。(P444)
这两个片段,前者在飞机上,后者在船上,都是对城市生活的短暂抽离。我隐隐觉察出一种倾向,那就是他对周围环境的漠然。这也与下一条线索有关。
二、自我:孤独与迷失
这个主题算是索尔·贝娄的老生常谈了。作为一个身处美国的犹太人,他既不能找到符合传统犹太价值观的生存环境,又适应不了美国商业文明的道德扭曲,于是两头都没有归属感。这种孤独、孤僻、孤高的状态在书中随处可见。
在五千年匮乏中所形成的思想,现在被歪曲了,然而人们的感情却适应不了这种变化,有时候甚至抗拒这种变化。(P5)
我的心理处于一种芝加哥状态之中。我该怎么描绘这种现象呢?一处于芝加哥状态,我就模模糊糊地觉得一种莫名的空虚,心在扩张,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渴望,灵魂的知觉要求表现自己,有些像服用过量的咖啡因的那种症状。同时我还有这样一种感觉,觉得自己成了外力的工具。这些外力在利用我,或者把我当人类错误的实例,或者仅仅当做未来的称心如意的事物的影子。(P76)
此刻,我清楚地意识到,我既不属于芝加哥,也没有完全摆脱它。对我来说,芝加哥平日现实的兴趣和现象,既不够真实生动,也没有什么象征意义。因此,我既没有生动的真实感,也没有象征的明确感,此时此刻我只有完全置身于乌有乡。(P287)
喷气式飞机会以二千英里的时速把我从地面上牵走,然而我向何处去呢?我的目的何在呢?这种渴求惊人速度的原因仍然不甚明了。(P322)
呜呼,我们这些人啊,就像啤酒的泡沫一般成千累万地生了下来。我对生者和死者,不管他们是面对银幕上人吃人的喜剧画面笑得前仰后合的人们,还是消逝在死亡的巨浪、熊熊的火焰、战斗的痛苦以及饥饿的大路上的人们,投下了包容世界的令人目眩的一瞥。然后我又产生了一种若即若离的幻觉,好像茫然飞越无边的黑暗,重新在一个大都会的上空,从一道缝隙里飞了回来。而那个大都会又是那样的遥远,就像冰滴般在地面上闪光。我想断定我们是在着陆呢,还是在继续飞行。我们在继续飞行。(P505)
但西特林的痛苦不只源于孤独。我发现他还有一种对自身的厌弃在。之前提到他对周围环境的漠然,但他又在某种程度上迎合着城市的环境,也即自己成为了城市所代表的现代社会的一部分,于是他对自己身上的这种转变也感到陌生。原先丰满而完整的个体如今变得扭曲而分裂,这在外人看来是莫大的讽刺,在他自己则是无助的迷失。
洪堡发疯了,在纽约跳来蹦去。也许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下子使那些有教养的人们心满意足了。他们正在幸灾乐祸地谈论着他的垮台。狂暴的绝望的注定受劫难的发疯的作家与自寻短见的画家,都具有戏剧价值和社会价值。那时候,他是个暴躁的失败者,而我是个新生的成功者。成功挫败了我,使我充满了罪过和耻辱。(P59)
从银行一回来,我就刮脸。总的来说,世间每个人的外表都是好的。这是我作出的一个普遍有益的前提。或许这个前提是形而上学的。这时,我却注意到,我这张本应神采奕奕的脸,这张充满了从资本主义民主引申出来的种种前提的脸,现在刮起来,却显得那样懊恼、忧郁、痛苦、阴沉。(P74)
这种生命的陌生感,你越是抗拒它,它对你的冲击就越猛烈。心灵越反抗陌生感,它就产生越来越多的歪曲。(P481)
他不能一直清醒,因为持续的自我批判会吞噬他;他也做不到一直麻痹,因为本质上他不是一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世俗安排的人。这是西特林版的特里芬难题,事实上也是索尔·贝娄本人始终解决不了的问题。在故事里,西特林有两个频繁出现的动作,一是狂轰滥炸地引经据典,二是不断对各个妙龄女子展开性幻想。我视这两个习惯为一种逃避。只有在旁征博引地探讨高深话题时,或是直截了当地表达对肉体的渴求时,他才显得镇定自若。他分明是在掩饰内心的慌张。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身份迷失。更根本地,他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人类个体的立足点在哪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想起The Who同样在1975年发行的这张专辑。这个乐队很有意思,他们的作品如乐队名,一遍又一遍地问着“Who am I”“What should I do”之类的问题。
其中的《Dreaming From the Waist》这样写道:
I'm dreaming
From the waist on down
I'm dreaming
But I feel tired and bound
I'm dreaming
Of a day when a cold shower helps my health
I'm dreaming
Dreaming of the day I can control myself
我认为这段歌词概括了西特林当下的状态。他被自己折磨得疲惫不堪,处于精神失控的边缘。
故事里,洪堡与西特林合作了一个电影剧本,尔后前者又在遗嘱中草拟了一个剧本提纲,送给凯瑟琳和西特林作为礼物。两个剧本里的主人公,考多夫雷多和科科伦,都在影射西特林身上的变化。在洪堡看来,他投身世俗,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却驱散不了内心的不安。在这一点上,洪堡是对的,或许这也是那么多人明明受到他的伤害却依然怀念他的其中一个原因。
三、回忆:留恋与告别
在写作生涯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拉维尔斯坦》里,齐克缅怀的拉维尔斯坦有一个现实中的原型,即美国政治哲学教授艾伦·布卢姆。不知道洪堡有没有原型,不过他比拉维尔斯坦显得更偏执一些。当然二者都是极具个人魅力的存在。
洪堡的主题之一就是一种永恒的人类感觉,认为有一种失去了的故国旧土。有时候,他把诗比做仁慈的埃利斯岛,在那儿一群异邦人开始改变国籍。洪堡把今天的世界看成是昔日故国旧土的一种令人激动的缺乏人性的模仿。他把我们人类说成乘船遇难的旅客。(P29-30)
他在那里推理、归纳、辩驳,发表创见,声音忽而高亢,忽而哽塞;他咧着大嘴,眼睛下浮现黑斑。他的双眼恍惚迷离,双臂粗壮,胸脯宽阔;裤子用一条长长的皮带扎在肚皮上,长出的皮带头吊了下来。他侃侃而谈,先是诉说,后来又是朗诵,最后由朗诵转为咏叹。在他的背后好像有一个管弦乐队在伴奏,奏出了启示、美德、对他的艺术的热爱和对伟人的崇拜,但其中也包含了怀疑和欺诈。洪堡其人站在你的面前咏诵并歌颂他自己,时而疯狂,时而清醒。(P35-36)
洪堡的身上有一种已然式微的品格,它不为现代社会所包容。西特林缅怀他,因为他们在这方面是相近的。西特林为洪堡生前凄凉的晚景而悲哀,也为他身后得到的异样的吹捧而唏嘘。
他吃药更多,喝酒愈甚,疯狂和抑郁把他赶进了疯人院。他进了出,出了进。他成了荒野里的英文教授。在那里他是个了不起的文学家。可是,在别的地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等于零。后来,他就死了,得到了报纸的好评。他一直注重于名誉地位,而《时报》给他的地位是够高的了。当他的才华已经枯竭,思想已经崩溃,肉体已经死亡以后,他又在文化的道·琼斯指数上崛起了,并暂时享受着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失败者的威望。(P134)
我们顺着棺材,站好位置表示敬意。我抓住把手——这是我与洪堡的第一次接触。里头没有多少重量。当然,我不再相信人的命运是同那种遗骸联系在一起的。骨头很可能是精神力量的标志,是宇宙以某种钙质结构的表现形式。也许连那些雅致的白色形体——大腿骨、肋骨、指关节、颅骨也没有了。在挖掘的时候,那些掘墓人可能把一些人身上的破布和油烟团铲在一起,而洪堡当初的魔力、神韵以及热情的发明和招致灾难的疯狂早已不复存在了。(P529)
同时,前文提到的,关于两人创作的剧本,这是一个巨大的荒诞产物。洪堡和西特林都对这一整套商业运作里的虚伪和庸俗投以鄙夷的目光,可偏偏这两个剧本被拿去用来换取财富,而且还正是出自他们的本意。当然我们可以对此作出解释,说这是面对迫切的生存问题时不得不进行的妥协。但可以肯定这不是他们的初衷。离去的洪堡自然不复存在,而活着的西特林好像也用自己的选择向只能留在过去的回忆作出了告别。
我比以往更加相信,灵魂凭着偶然的善的闪光是无法仅仅在一生中做到有所作为的。柏拉图关于不朽的理论并不像某些学者试图阐述的那样,是一种比喻。他实际上就是那个意思。短暂的一生只能使美德处于危机之中。(P445)
但问题尚未结束,洪堡毕竟不是布卢姆。作为一个缺陷极其显著的形象,他的覆灭带着一点宿命感。普通人也不会像他那样开车撞自己的妻子,从自己的挚友那里坑钱。他的行为举止本就相当疯狂。那么,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会被怀念呢?
我想起Pink Floyd同样在1975年发行的专辑。彼时他们在凭借《The Dark Side of the Moon》收获巨大的商业成功后一度迷失方向,而沉静下来后,他们回想起了乐队第一代领袖Syd Barrett,后者的天才表现在乐队首专《The Piper at the Gates of Dawn》里尽显无遗。但他受过量药物影响,精神失常到无法继续参与歌曲录制和现场演出,早早离开了乐队。
其中的《Shine on You Crazy Diamond》这样写道:
Remember when you were young
You shone like the sun
Shine on you crazy diamond
Now there's a look in your eyes
Like black holes in the sky
Shine on you crazy diamond
You were caught on the cross fire of childhood and stardom
Blown on the steel breeze
Come on you target for faraway laughter
Come on you stranger, you legend, you martyr, and shine
对乐队来说,Syd曾经就是那个如太阳般耀眼的疯狂钻石。而对其他人呢?
我想起我自己的童年,或者说,我们每个人的童年。前几天还跟朋友讨论到,大家小时候的理想都是当航天员、科学家、工程师之类,没有人会在幼儿园的时候说自己长大后的目标是买房买车。
洪堡与黛米离开了这个世界,Syd离开了乐队。向他们作出告别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而同时,对他们的怀念,承载的也是对过去岁月里的自己的留恋。我们尽可以在当下的生活里努力地去适应,去把自己捏成适合各种模具的形状,可我们最喜欢的样子还是以前那个无定形的自己。这并不代表我们会沉溺在过去无法自拔,只是应付将就和随波逐流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在麻痹与清醒、束缚与随性之间把握平衡,是大多数人毕生都要面对的课题。索尔·贝娄在1975年的芝加哥放逐自己,而任何一个被现代文明包围的个体都将在自己所处的时代和社会中徘徊在出走与守候之间。我把这种状态称为放逐,它介于沉沦和反抗之间,这时候人虽然有一定的妥协,但至少还在实实在在地经历着生活,不至于自毁。菲利普·罗斯说,这本书是索尔·贝娄“在情绪最高涨的时期完成的欣快、混乱的喜剧小说中最为疯癫的一本”。我却认为这恰恰不是疯癫,这是权衡之下的、由激情包裹的平静。
话说回来,这明明是个发生在美国的故事,可我选的这三张1975年的专辑,怎么都是英国人做的?或许旁观者真的能把美国社会看得更清楚一些吧。
题外话。故事里西特林提到了华盛顿·欧文的《Rip Van Winkle》,这也是笔者上学期英语课里的一篇阅读材料。索尔·贝娄看这个故事的视角与我们课上抛出的所有观点都不一样。他提出的命题是,如果Rip没有睡去,他在这数十年间的生活将是什么样的;抑或,真正的问题是,他能否醒着。
这个问题本身很有意思。从他的角度看,大概很多人无法完整地经历这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吧。不过我想到一部电影,阿尔·帕西诺饰演的这位主角做到了。
可是像他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或者,如果有别的选择,他为什么一定要经历这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