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理解不是诗歌的宿命

在读《桑塔格传：人生与作品》（或者《智性与激情：苏珊·桑塔格传》）的时候，书中提到了桑塔格很早就发现了温弗里德·塞巴尔德的文学魅力，并将其介绍给美国读者。对于这位宝藏作家，国内了解得可能更晚。2019年新民说相继推出他的四部作品，这个名字才逐渐为国内读者所熟知。

不同于《移民》《眩晕》《土星之环》《奥斯特利茨》，《自然之后：一部元素诗》是塞巴尔德的文学处女作，也是唯一一部诗歌集。诗集共包括《俨然阿尔卑斯山的雪》《我若在海极留下》《幽暗的夜晚启航》三首长诗。

从理解难度来看，《我若在海极留下》是最通俗易懂的，这首诗歌讲述了德国博物学家格奥尔格·威廉·施特勒的人生故事，尤其是令其名气大震又客死他乡的白令远洋计划。《幽暗的夜晚启航》次之，这首诗很大程度上是诗人本人的“自画像”，讲述了他的诞生与出走。《俨然阿尔卑斯山的雪》无疑是最难懂的，讲述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德国画家马蒂亚斯·格吕内瓦尔德的人生与作品，诗中运用了大量的宗教意象和古代人物；除此之外，还要对《圣雪奇迹》《圣安东尼造访沙漠隐士圣保罗》等绘画有基本了解，方可登堂入室，窥得堂奥。

诗集为何叫作“自然之后”，译者给出了解释。该词的德语“Nach der Natur”有“自然之后”和“效仿自然”两种含义，之所以使用前者，是因为这部诗集“旨在以哀歌式的语调，追问自然毁灭之后的另一种可能的世界图景”。当然，译者又补充说，使用“效仿自然”也有其合理性，“格吕内瓦尔德的画作源于对自然的观察与摹仿，而博物学家施特勒同样按照自然的本来面目认识并理解自然，直至临终才发现自然与人类社会的区别。”至于副标题“一部元素诗”，可能与诗歌中大量出现的风、火、水、土等自然元素有关。追根溯源，在古希腊和古印度哲人的世界观中，世界是由风、火、水、土这四种基本元素组成的。

“自然”可以视为这部诗集的题眼，三首诗歌皆出现了这个词语，如《俨然阿尔卑斯山的雪》：“那束从彼世照进来的光，留在自然之后的最后痕迹”（P40）；《我若在海极留下》“这难道不应当称作：你们应当研究自然？”（P62）、“施特勒此刻完全理解了自然与社会之间的不同”（P103）；《幽暗的夜晚启航》：“那美丽的小船、正在耕种的农夫，整个自然会以某种方式漠视这个儿子的不幸吗？” （P150）。

总之，要完全理解这部诗集，在中文语境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被理解或许不是诗歌的宿命，重要的是感受。如果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流淌其间的韵律之优美、情感之充沛，或许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