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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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化记忆》一书中,阿斯曼将三个主要问题进行了关联性探讨——回忆(对过去的指涉)、认同(政治想象)、文化的延续(传统的形成),他认为通过文化,可以形成一种所谓“凝聚性结构”,这一结构既能在社会中构成一种横向的“象征意义体系”,也能纵向的创造过去与现在的关联。其意义在于,“社会通过构建出一种回忆文化的方式,在想象中构建了自我形象,并在世代相传中延续了认同”,“记忆不仅重构着过去,而且组织着当下和未来的经验”(35)。 认同需要依靠共同的回忆,而回忆的过程则依赖于文化现象,其进行回忆的方式无论是仪式本身还是尔后作为仪式的文本,都呈现出两种不同的趋向——重复或是现时化,重复强调严格遵循某种次序,现时化则强调自主性。 那么什么是“文化记忆”呢?阿斯曼的定义是,“文化记忆”是“人类记忆的一个外在维度”,集中体现在“对意义的传承”上。 首先,阿斯曼认为,文化记忆的基础是一种“回忆文化”的过程,回忆文化是一种“人为的”,或者说有意识地记忆方式,它着重于履行一种社会责任,它的对象是群体,目的是形成一种“记忆的共同体”——“它们意欲如何开辟将来,就会如何制造、重构和发现过去”(例如埃及第十二王朝的法老会通过各种方式追忆第四王朝的法老,通过创造一个“古王国”来借助这一记忆构建集体认同和归属感,树立合法性)。 在这里,阿斯曼介绍了哈布瓦赫的观点:其一,记忆受到社会因素的制约,以集体决定成员的记忆;其二,回忆需要一种形象,“虽然思维很抽象,但回忆的过程却很具体。思想只有变得具体可感知才能进入记忆,成为记忆的对象”,这也就是说,“真理如果要被保留在群体的记忆中,那么它必须具有一个具体的形式,这种形式或是具体的人,或是具体的事或具体的地点”,因而需要一种“回忆形象”,它既需要具体的时空,又作用于特定的群体,还可以不断地进行重构。总之,哈布瓦赫认为,“过去并非自然生成,而由文化创造”(41)。 阿斯曼又区分了集体记忆的两种形式——交往记忆和文化记忆,交往记忆存在于同时代人们之中,会随着承载者的死亡而逝去,而文化记忆则“被凝结成了一些可供回忆附着的象征物”(46),它们不再是纯粹的经验,而是被转化为回忆的、成为了神话的历史(“神话是具有奠基意义的历史,这段历史被讲述,是因为可以以起源时期为依据对当下进行阐释”)。通过文化进行回忆,群体的认同得以巩固,并被赋予了某种程度上超越日常的、庄严隆重的“典礼”(47),是一种“符号编码”(73). 这之中,这样的记忆不仅可以附着在仪式庆典或是物品之上,更可以作用于神圣的空间或场域上,而随着文字的出现,文本进而成为了记忆的载体(54)。 同时,阿斯曼还按照“冷社会”和“热社会”的概念区分了“冷记忆”和“热记忆”的形式,前者强调社会的稳定性(“神话是这样一种历史,人们讲述它,塞维鲁让自己在面对自己和世界时可以找到方向;神话又是关于更高级秩序的真理,它不光是绝对正确的,还可以提出规范性要求并拥有定型性力量”,“一个绝对的过去……它总是与不断向前的当下保持着永远不变的距离,它更像是一种永恒”),后者则强调发展性(“神话为‘热’社会的自我认知提供基础,这个社会已将自己的历史演变进行了内化”)。 而进行回忆的动力既可以是一种“奠基作用”,也可以具有“与现实对立”的功能,前者的意义在于“将当下置于历史的视线下,这样的历史使当下显得充满意义、符合神的旨意、绝对必要和不可改变”(75),后者则呼吁期待和革命性。 此外,阿斯曼还提出了由“仪式一致性”向“文本一致性”过渡的过程,这一过程中“阐释具有奠基意义的文本的过程就是储存和再现知识”。通过仪式进行回忆的方式是重复,因为“意义保存在仪式中并借此得到再现。仪式的作用就是促使人们想起相关的意义,不然的话,仪式就会沦为毫无意义的例行公事了”(90),而在文本中,只有文本得到传播和使用,它才具有承载意义的价值,却因而得以省略重复的过程(在早期近东体现为专职书写经典的群体)。 在本书前半部分的最后,阿斯曼解释了认同形成的过程。他认为自然产生的认同是不存在的,“集体的认同不像个体的认同那样,有一个明显可见的身体作为基础载体。集体的认同的可见性受到一个完全来自象征层面的表达方法所限”(136),因此仪式的意义就在于“仪式将那些与认同相关的知识传达给每个参与者。它们通过保持‘世界’的活跃性的方式,构建和再生产了集体的认同”(149)。 “在我看来,回忆历史就是为了使用它,而不是为了单纯记录它”(257-2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