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空旷邈远的回音

凌晨一点读完了《如英》，躺在床上久久地保持清醒。长篇小说一开始比较难以进入，不得不说，它的厚重和密实最初有些令人望而却步，但跟随着作者的叙述，文字渐渐柳暗花明，人也跌进了娓娓道来的整个故事之中。

如英的母亲——熊淑芳淋漓尽致地演示了一个强势的母亲是如何摧毁一个家庭的。如英因为幼年时的疏忽，让家中唯一的弟弟“少平”死于意外，出于对母亲和对少平的愧疚，如英自此沦为母亲熊淑芳的“阶下囚”，也成了全家最不受待见不受宠的“大姐”——父亲姜志富除外，老姜唯独宠爱大姐如英，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会偷偷给如英，这种做法在二姐三姐和四姐心中埋下了对如英的仇恨。正如秀英后来在电影院中对如英的抱怨：“大姐，你真以为每天放学爸给你苹果吃，你在东北给他寄钱寄衣服，还做记号，我们不知道？你把我们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全做完了。你让我们这个女儿怎么当？”

如英这个人物的形象既勇莽又怯懦，勇莽体现在她随时都会为自己的家人和好友拼命：熊淑芳在单位被骂“绝户”，如英抄起仓库的菜刀就赶了过去；俊英在结婚后遭到地头蛇铁拐李的家暴，如英啪地扇了他一个耳光，把铁拐李给扇蒙了；周笑把当初给如英建造的玻璃小屋拆除，如英赶来后，和周笑大打出手，“两头鼻青脸肿的小狗熊扭打在一起”，又可笑又可怜。

怯懦的一面体现在如英宛如被扼住了喉咙一般，从小到大对熊淑芳的各种无理要求言听计从，无力反驳：熊淑芳不让作为长女的如英继承姜志富的印钞厂，把名额让给妹妹；熊淑芳在见到女婿周笑之后，提出让对方送给自己家一台珍贵的电视机，如英只得厚着脸皮去问周笑要；寡廉鲜耻的熊家湾的亲戚拉着一车橘子来找周笑销货，坐地起价，周笑搭上了在单位的所有人品和关系帮这些面都没见过的亲戚卖橘子……诸如此类的例子数不胜数，如英就像是母亲手中的提线木偶，被母亲纠缠和拉扯了一生。这似乎也是她人生悲剧的一部分原因。

上个世纪的婚姻保守又循规蹈矩，即便是有不合的夫妻，也在忍让和迁就中度过了寂寞的一生。姜志富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心底里他并不爱熊淑芳，也曾有过喜欢的白月光，也曾在激怒中喊出“离婚”两个字，然而还是被如英拦了下来，“爸，不能离婚，离了婚这个家就散了，少平就找不到咱们了”。死去的少平永远是这个黯淡家庭中挥之不去的一根刺，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刺痛大家。少平死去后，姜志富再也不提起他的儿子，而我在姜志富的隐忍中，读到了他对少平缄默深厚的爱。

整本书给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很多，比如在姜志富行将就木之时，摸着如英儿子的头，唤他少平。原来这么多年来，他的痛苦从未消失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