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泛之谈——读三闲集几篇

前两日读《三闲集》，正如《通信》廿一岁的y，几月平和的心像被聂政刺了一刀，涌出腥红的血。继而浅浅的血水上浮泛着仿佛苦痛挣扎的呻吟。它沉不下去，因这血水太浅，太阳照下来只有玫瑰色的淡痕，被人误以为是昨夜浪漫主义的醉呕；它也不能沉，以为是日出前的惊呼，仔细看，一团怒气爆作纷纷扬扬的柳絮，大家始觉是春天繁盛固有的闲愁。 先生故去，若像y君也要求“还我头来”，不免“刻舟求剑”。而先生果真是“盗主”吗？不，他只是一面悬在九州上空的公镜，人人得自鉴其可怖处。而我刚好是“无头之人”，头是何时失的，我不晓得；是一瞬砍下还是由无痛的硫酸慢慢腐蚀，亦未可知。既然失了头，我何以能正常地看呢？忽而想起“舞干戚”的刑天，他是斗天帝而砍头的。 环顾四周，岂不是“群魔乱舞”，既无人类，就不必忧心“苍苍烝民”，反倒可以从容欣赏“百鬼昼行”了。先生依然冷冷地悬着，射出青莹的的光。他不说话，也不能说话，单是悬在那里，傲然仰首的的“群魔”们直观自己的可怖，有的流出紫汗低下头，有的悠悠陶醉欣赏自己的三头六臂，有的显出獠牙破口大叫:“还我手来”“还我脚来”…… “鬼间”人皮鼓响，骨笛嘹亮，尽情阴惨地欢乐着，纵有人性未泯的“飞头蛮”拳伸面筋似的脖子“望尽天涯路”，那路早已踩满青黑的脚印不能辨认，希望几近于无了。 幸好只是梦。 半醒阳虚的身子摸到桌前，《三闲集》书皮的暗红，我相信这是死去的勇士已凝的脂血。心也仍仿佛痛着。是痛前路的迷失么？确有。是痛人之变为鬼么？确有，不过并未证实，建国以后是不准成精的。 关于前路的迷失，前几天已与陈君谈过。下馆子遇到他，他问我:好久没见你写新诗了。我嚼着白饭，待完全咽下，回答现在想起来都搞笑得很:好，都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等他聊到另一个话题，我才突然醒酒似的插道:没个指引，又往哪儿走呢。 “尊乎”某些人的看法:自由社会，追寻定体便是死路。真有定体，那便是“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等；另有人大呼:“文学”早已死了；也有人切齿道，“文学”本是少数人的娱乐，世风日下，人人都能写字胡诌，岂不是太泛太滥，简直玷辱了“文学”…… 昨日与世佳攀谈，聊到“不想浑浑噩噩”，我的建议是“空”，而提及为难我的龚博士，我则大扬《儒林外史》之长。世佳问我这是否也是“空”，我说是“空”，但没那么“空”，“峰回路转”到“浑浑噩噩”，才知我们各是各的“浑浑噩噩”。 先生说艺术并不特别崇高，不过是一种现象、记录，总要陈旧乃至灭亡的（《文艺与革命》），可近来不只是批评家，但凡妄图从“文学”身上割块肉吃的人都盼着“文学”成仙，借此不朽。 “灭亡”了，是否走向“浑浑噩噩”乃至于“空”呢，先生早已说明: “中国文艺界上可怕的现象，是在尽先输入名词，而不绍介这名词的含义……于是各以意为之……由此生出议论来……这个主义好，那个主义坏……等等……在文艺批评上要比眼力……也总得先有那块扁额挂起来才行。空空洞洞的争，实在只有两面心里明白。”（《扁》） 《文艺与革命》提到: “一切文艺，是宣传，只要你一给人看……但我以为当先求内容的充实与技巧的上达，不必忙于挂招牌……招牌是挂了，却只在吹嘘同伙的文章，而对于目前的暴力和黑暗不敢正视。” 若正视了，“404”了呢，我想还可以斜视、俯视，《某笔两篇》的“谨案”，诚可为当代评析新闻所借鉴。试作一篇: “罗翔（首字下沉)，中国政法大学（据百科补充)教授、刑法学研究所所长，其幽默风格的讲课视频在B站火出圈。4月20日，俞敏洪在东方甄选直播间表示，罗翔曾在新东方当过三年老师，其讲课能力和幽默能力是被训练出来的。（据2023年4月21日每日经济新闻) 谨案:噫！经济者，经邦纬国救世济民者也。书不云乎: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阴阳交替，何其迅也!老大伤悲，何其疾也!体兹事大，所宜深慎。蚁覆之危，焉敢遗漏？古人曰:“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罗翔有受法之功，“新东方”有传“幽默”之绩，所谓“术业有专攻”者是也。奈鄙人孤陋，“幽默”之道，未曾耳闻。或类武林秘传，非其亲受，外不得知？今上策严密，其门式微，弘道虽坚，寤寐不忘。“掌门”亲嘱，大意若此:吾门人多矣，能者亦多矣，时运乖违，衰微至此，然昔日远播，望诸君深念!噫，殷鉴不远，德云社可不慎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