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有：梅子未黄先着雨，樱桃欲熟正防莺。立夏刚过不久，青梅可有一尝？未品梅子，却阴差阳错在这天翻完了一本来自伊朗作者的版画书——Chicken with Plums。书名亦菜名，梅子鸡——读了书才知道，哦，原来这是主人公最爱吃的菜肴。开篇是我们的主角，一个叫Nasser Ali的老音乐家，正闷闷不乐地走在去乐器店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位老妇人和她的孩子：
他说，请问你是叫IRANE吗？
她惊讶道，是的，您怎么知道。
他说，你还记得我吗？
她说，我们以前见过吗？随后来到店里，Nasser是要去买一把新塔尔（一种伊朗拨弦乐器），但试来试去都不如他原来的那把来得趁手——那是师父留给他的，就在前几天，被妻子一怒之下折断了。吵架的原因大抵可以想象：妻子任劳任怨烧饭带娃，Nasser在一旁痴迷音乐。失落之余，乐器店老板告诉Nasser，在某国某地某店，他一定能买到自己的梦中情Tar。为了自己毕生所爱，他与小儿子踏上了前往异乡的路。一路上儿子吵啊闹啊，整车人都睡不好。到了目的地，每个人都顶着一双熊猫眼，下车时咒骂着这对父子。所幸那位老板说的没错，Nasser买到了自己满意的乐器，也算是“不虚此行”。回到家之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摆弄新买的塔尔。读者想必很疑惑，我当时也很疑惑——什么情况，怎么主人公突然就决定了要自杀呢？是觉得音乐生涯走到尽头了？是觉得自己的家庭生活过不下去了？作者先卖了个关子，接下来只是讲了Nasser生命中最后的八天是如何度过的。弟弟过来劝他，告诉Nasser他的妻子与孩子们都深爱着他，应当珍惜眼前；从小到大母亲的爱总是平等地分享给他们俩，他不应有什么抱怨。妻子做了他最爱吃的梅子鸡来劝他，说她八岁时就爱上了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嫁给Nasser；她相信两人拥有的是完美的爱情。她不理解为什么丈夫不想活了。而Nasser的视角呢——
他从小贪玩成绩差，因留级与弟弟同届；母亲甚至在他面前抱怨，为什么老天要给他这么一个儿子。长大后，弟弟参加政治运动被捕入狱，母亲卖光了家中的一切，只为了赎回弟弟，而在旁边安慰陪伴母亲的人，是自己。Nasser的爱情更是一桩悲剧。他只爱过一个女人，却不是他的妻子。当时他们的婚事遭到了女方父亲的反对，后者是商人，认为一个搞音乐的没有办法支撑起家庭，不可能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于是二人不得不分开。在Nasser母亲的安慰下，这才与现在的妻子结婚、生子。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一个或几个侧面；真正理解自己的人，只有自己。在Nasser的兄弟和妻子看来，Nasser根本没有理由自杀；而拥有上帝视角的我们，才得以从双方的视角中看到差异。相对的，Nasser也无法理解弟弟为什么会认为母亲给予的爱是均匀的，无法理解妻子曾经的单相思有多浓烈。厄休拉·勒古恩在《黑暗的左手》中有一段颇具宗教哲学意味的话：“每个人的生命都在时间的中心，在西米主的眼睛里，因为他能洞察一切。”西米主即上帝，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西米主，因为在第一人称视角中，自我正是时间的中心。生活中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一切，皆是自我的外延。或许人的道路不必总要受到来自他人的影响。人们会彼此塑造，但那是被动的，是自我与自我之间的碰撞与融合；而接受影响却是主观的，也是不必要的——我们不必因他人而改变自我。他人即地狱就是这个道理，旁人永远无法理解自己；当然例外也是有的——正因如此，我们常说知音难觅，“伯牙绝弦，管鲍之交”也才成为佳话。现在，让我们重新回到故事中：
不吃不喝，几天过去，虚弱的Nasser心想自己怎么还没死，恍惚之间，甚至看到了死神降临，然而他却仍然活着。他回想起母亲重病时，自己每晚都在祈祷——他的祈祷把母亲留在人间，而母亲却说：你为了把我留在你身边而每天祈祷，可你不知道啊，我每一天过得都是那么痛苦，让我去吧……于是Nasser不再祈祷，任由爱抽烟的母亲在卧室里吞云吐雾，直到一周后，病房的窗户中不再窜出烟雾。如今躺在床上的Nasser知道，有人也在为他祈祷，一定是他最爱的小女儿。夜深人静，老音乐家的房子只有两扇窗户亮着，一个房间是Nasser的，还有一间属于他最调皮的小儿子，正跪在地上，默默为他祷告。Nasser忘了，他也曾是母亲最调皮的那个儿子。他缓缓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个当初自己深爱的女人。那天去乐器店的路上，迎面走开的便是她。他说，请问你是叫IRANE吗？
她说，是的，您怎么知道。
他说，你还记得我吗？
她说，我们以前见过吗？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一幕如何，且不表。碍于篇幅，本文并未涵盖Chicken with Plums中所有情节。这本我种草了很久的书，翻开发现竟然是版画。并没有很温馨，是很血淋淋的现实，可却有一点人性的魅力，让你喜欢上它。本文标题来自同名电影的翻译——《梅子鸡之味》。
如果有读者对此书感兴趣，可以在公众号留言【梅子鸡之味】，我会分享该书的pdf英文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