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历史上最血腥的一夜

提起圣巴托罗缪大屠杀，可能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历史事件，但说到《党同伐异》和《玛戈皇后》这两部十分有名的电影，不少人应该都看过。前者是“美国电影之父” 大卫·格里菲斯的经典代表作，也是多线叙事的开拓之作，影片讲述了四个故事，第三个即为圣巴托罗缪大屠杀；后者根据大仲马的原著《玛戈皇后》改编而成，大仲马的灵感来源即是此次历史事件。

作为一个被“遮蔽”的历史事件，同时被遮蔽的还有它的历史意义，这个事件很大程度上形塑了法国历史的进程，因此有待重新发现与认识。法国历史学者阿莱特·茹阿纳的《圣巴托罗缪大屠杀：16世纪一桩国家罪行的谜团》还原了这一历史事件，呈现了它的来龙与去脉、前因和后果。

将近100页的注释，可以看出作者在这个历史事件的研究上花了大功夫。年鉴学派代表人物马克·布洛赫所说，理解活生生现实的能力是历史学家最基本的素质。但作为历史学家，如何在理解现实的基础上追寻过去，从而回溯并还原不可复现的历史，无疑需要深厚的学术功底与优秀的学术素养。在这本书中，茹阿纳教授旁求博考，大量引用原始资料，并认真分析，严谨论证，试图还原圣巴托罗缪大屠杀的本来面貌。同时，秉持“总体历史”的理念，坚持“历史就是整个社会的历史”，不仅关注琐碎的细小物件与表面的历史事件，更探求由这一事件多引发的政治余波和历史余震，从而发掘历史深处的发生规律与运行机制。

具体而言，本书主要分为三篇。上篇“脆弱的和解”详细讲述了圣巴托罗缪大屠杀事件，中篇“天主之剑，国王之剑”将视野和范围拉长拉广，呈现了更为宽阔的历史背景和政治、宗教局势，下篇“解读与反击”则对历史事件作更深层次的解读，并揭示了大屠杀的历史意义。综合来看，书中既有高屋建瓴的整体叙述，也描述了许多具体而微的历史细节，从而可以让我们更加丰富对这段历史的认知，进而由“想象”变为“实际”，由“迷思”转向“祛魅”。

1572年8月24日圣巴托罗缪大屠杀堪称巴黎历史上最血腥的一夜，而且此次屠杀持续几个月，造成了数万人的死亡。为纪念圣巴托罗缪大屠杀200 周年，伏尔泰写了《1772年 8月24日之诗》，批判了天主教的宗教狂热给新教徒带来的深重灾难。作者在本书最后部分也针对当今时代的局势发出了意味深长的追问和令人警醒的思考：现在，团体间紧张关系再度出现，令人们又一次开始担忧“文明”对暴力失控的约束力。圣巴托罗缪大屠杀的第二阶段——大规模屠杀阶段——是一个由他者的恐惧造成的悲剧。人们在这种恐惧感的煽动下，将差别当作威胁，特别是将宗教的他异性与暴乱混为一谈。……这种恐惧与焦虑、这种视角的扭曲，难道不是会随时死灰复燃吗？这是1572年8月24日的悲剧提出的一个时至今日仍然有效的问题。

是的，作者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当今世界似乎越来越不宽容、越来越向“左”“右”两端滑行，这是我们人类社会必须严肃正视的政治、社会和文化议题。很多时候，最艰难的抉择并不是发生在对与错之间，而是对与对之间。在涉及宗教的问题上，我们最需要的也许就是宽容精神，尊重彼此的差异，学习彼此的长处，就像有“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辩护律师”之誉的克拉伦斯·丹诺在为猴子审判案辩护时所说的，与其说他在为科学辩护，不如说他是在为宽容辩护，他唯一不宽容的对象就是不宽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