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虱子但也没有风骨的华丽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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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长处之一便是语言,凝重大气,写尽凉州历史民俗、水土风貌;之二便是叙事方式,多次采用闪回式插叙的叙事技巧,虽然有炫技之嫌,但在某方面增添了成书的含金量。 但总体是“瑜不掩瑕”的。问题其一是故事不够深刻生动。小说想要讲述一个民国版的《赵氏孤儿》,但故事的内核却是苍白空泛。北疆贩马一族续门偶得一尊凉州精神象征的“马踏飞燕”铜像被军阀马长官觊觎,因而落得被灭门的下场,孤儿徐惊白与铜尊被托付给凉州名士权爱棠,权爱棠为逃过军方软禁监视又付出性命代价将二者托付给女婿顾山农(戏子出身,为权爱棠所收养),长大成人的徐惊白冒死护送伤病红军逃出军阀追捕残杀,文章自此结束。听说这部小说被评价为“重新发现中华文明的精神原乡,弘扬并赓续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在我看来真的过誉了,民国时期了还在为一个铜马争得家破人亡你死我活,还“得铜马者得凉州”,为嘛呀?大清玉玺也没有这待遇吧?其次文中多次涉及日军侵略、内战频仍的时代背景,但凉州人民民族精神、意识觉醒等方面作者未着笔墨,“凉州十八拍”前十七拍即小说95%的部分都沉溺于描写凉州县政府、郡老、军阀、承平堡间的制衡勾连,只有最后的那5%徐惊白营救红军伤员,说出振聋发聩的那句“在弟弟的心目中,你的那一尊神器即便是黄金铸造的,也肯定比不上一位中国的孤儿”,才算完成了对主题的升华。该小说洋洋百万余字,书写了三重托孤的故事,仅仅最后以几万字描述的“红军托孤”字句万钧,对比前面冗长的铺垫叙述这个结尾真的太单薄纤巧了,拿其他读者的评价来说就是“没有高潮”。如果说王安忆是把一句话翻来覆去地写,那么叶舟就是一篇文章东拉西扯的写,注水过多的结果就是节奏拖沓,爆发力不足。 而小说另一大缺陷则在于人物塑造上。作者在对话设计上下了极大功夫,将角色的可爱亲昵很好地表现出来,但却存在雷同性过高的问题,不论郡老军阀、小贩走卒,讲话清一水贯古博今,什么骈体对仗旁征博引都不在话下。不仅仅是语言描写趋同,作者从主角到配角对于人物外貌、性格等方面的刻画也不够立体,也没有闪光可爱之处,距离曹公的水准大概有几光年的差距。 最后想批评小说的行文逻辑。顾山农因岳父辞世在承平堡内守孝三年后,结束闭关建立保价局垄断一方商运,本是为他烘托足了架势,只待他“雏凤清于老凤声”,结果全文都没等到他的高光时刻,愣眼瞧着他稀里糊涂地染上鸦片毒瘾,又稀里糊涂地出了家。原来一直疑惑权爱棠为何有信心把偌大家业交给戏子出身的倒插门女婿接管,这个悬念到了文末才解开,方法便是老丈人留女婿在房内抄经,再经历三年的守孝,磨砺了他的心志洗去了他的浮躁。事实证明这点历练对他是不够的,顾山农因戏唱多了声带长了息肉,因迷信这是传说中的“双舌”而自卑惶恐(真的就跟续门、军阀等人迷信铜马一样荒谬),手术割掉后疼痛难忍而迷上了鸦片,最后他又因铜马遗失而崩溃心灰出家。不知道作者闪回式的叙事方式是不是就是为设置悬念,将前文的疑惑拖到后文来解答,以此来掩盖行文逻辑上的不足。还有,文中多次描写顾山农一人撑起承平堡保价局的宏大生意有多么辛苦不易,结果他染上毒瘾后他那患了风湿病的妻子也照样能撑起来,北平燕京大学前来寻亲的女学生也能撑起来,不知道作者是想褒夸三个角色呢还是压根就是写垮了。另外还想吐槽的就是续门旧部救孤团发现遗孤徐惊白后为其鞍前马后,以性命相惜,这有可信度吗?还以为是仁义礼智信的封建时代吗?半封建半殖民的战乱时期你指望一帮社会底层的马贩子为了一个遗孤动不动流泪泣血的?“是吗?我不信!” 满分五分的话勉强给个三分吧,苍朴笔力画出一副河西走廊风俗画,我是文笔控。其他方面都是屑。我能看到一袭没有虱子的华袍,却看不见低下的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