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台静农(1902-1990),复姓澹台,本名传岩,后改姓名台静农,安徽霍邱叶集人。室名“歇脚盦”、“半山草堂”、“龙坡丈室”等。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书法家。曾先后执教于辅仁、齐鲁、山东、厦门诸大学及四川江津女子师范学院,后为台湾大学文学院院长。其书法广泛涉猎金文、刻石、碑版和各家墨迹,篆、隶、草、行、楷诸体皆精。亦擅篆刻、绘画。有《台静农书艺集》及小说、散文等书出版。
台静农,因与鲁迅先生有大量书信往来,名字常见于鲁迅日记和书信中,名声远扬,算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吧。
据统计《鲁迅日记》里“台静农”三个字出现143条,二人晤面记录45次。我就是从这里第一次知道「台静农」这个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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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日记·手稿》.松古斋制笺
🕋 鲁迅曾在静文斋、宝晋斋、淳菁阁、懿文斋、松古斋、洪兴纸店、清秘阁、荣宝斋、九华堂等多家老字号购买价格不菲的笺纸用来写信和日记,先后用过的笺纸超170种。
但是抗战时期到四川白沙为兴趣也为生计,曾在国立编译馆当临时工,接触了大量汉代石刻砖雕,做过一些考据工作,写出过《两汉乐舞考》和《南宋人体牺牲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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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社成员
左起:韦从芜、李霁野、韦素园、台静农
🕋 未名社
1925年8月,鲁迅、韦素园、韦丛芜、李霁野、台静农、曹靖华在北京建立未名社,出版《未名丛刊》。 1928年1月10日,《未名新集》半月刊开办,由北京未名出版社发行。 1928年4月,北洋政府认为未名社是“共产党机关”,一度查封。1930月4月30日,《未名新集》半月刊停刊。
农老一生没有大作,但欣逢盛世,和很多顶级大佬都有交集:和鲁迅相识,参与组织未名社,协并助先生搜集古碑拓;是陈垣、沈尹默的学生,他工作之初就在陈垣主持的辅仁大学里;和张大千是莫逆,和陈独秀、胡适有着交集,这些人都让他受益匪浅,所以说啊:要人缘好,也要混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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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静农书法:汉代文章故渊懿,晋人巾带自风流
后来之所以去台湾,也是因为好友魏建功在彼做国语推广的工作,又有许寿裳的引荐,有方便的机会进入台大,以至随后将全家迁台,子女长成后赴美艰苦度日。他笑说:去北方,光一个孩子一件棉衣,负担都很重,来台湾光这一项就省去不少。1973年6月,台静农荣休。台静农生前在台湾出版了《静农论文集》、《龙坡杂文》和所编《百种诗话类编》等,身后由其门生整理出版了《中国文学史》(上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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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静农为蒋复速题写的「补过斋」匾额
🕋 蒋复速,字慰堂,曾任台湾中央图书馆馆长,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
在台大教学之余,特别是在退休以后,台静农以书法、旧诗、绘事、篆刻自遣,成为台湾首屈一指的大书法家。
他隶、行、草书俱精,隶书的开阔,行书的苍劲,草书的顿挫,都是一时之绝。他更发展了倪元璐书法,在倪书中带入汉隶的古拙笔意,以此追求“字外之字”的境界,寄托日益郁结的家国之思。
农老一直到87岁仍在带学生上课,88岁去世。✉️ 尹默先生住渝何处,弟不知,兄如知之,乞将答诗转去,为荷。尹默字素来工力甚深,非眼面前朋友所可及,然其字外无字,视卅年前无大异也。存世二王字,献之数种近真,羲之字多为米南宫临本,神韵犹在欧、褚所临兰亭之下,即刻意学之。字品终在唐贤以下也,尊见以为如何?【陈独秀致台静农】
陈独秀长台静农23岁,但始终以“兄”称呼,二人的交往也是始于四川白沙时期,《台静农先生珍藏信札》里仅陈独秀致台静农的就有104封,大都是谈文史、聊书法的内容。
台静农其时刚从临摹王觉斯改学倪元璐,就是受到了沈尹默的影响,因沈氏认为“王书‘烂熟伤雅’”,而台静农在得见张大千所赠倪元璐书双钩本及真迹之后,“也翫其格调生新,为之心折”。
台静农和陈独秀是安徽老乡,虽然台静农此前无缘得见,但是其父和陈独秀早就认识。1937年事变后,陈坐了五年牢出狱,辗转入川到江津居住,台静农则借住在在江津县白沙镇富绅邓燮康的庄园,两地相距三小时水路,于是经常相约会面。台静农也是陈独秀旅居江津时期联系不多的两三人之一。
1941年6月,得知端午节那天台静农、魏建功诸人聚饮大醉事,遂于15日给台静农写信,说“闻兄等痛饮,弟未能参加,颇为惘然”,并赋诗一首:
除却文章无嗜好,世无朋友更凄凉。
诗人枉向汨罗去,不及刘伶老醉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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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致台静农信封.江津县城内黄荆街83号
台静农于1939年进入国立编译馆做临时编译,月薪五十元,这些收入全家糊口都难。编译馆是主持全国教材的审查机构,台静农以职务之便帮陈独秀出版了《小学识字教本》。此外台静农还在编译馆负责文献古籍的整理,能接触到大量汉简等历史文献,撰写了《汉代奴隶制度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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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立编译馆旧址
1942年,台静农已经由临时编译升为编审,但编译馆要迁往重庆北碚,台静农不愿随往,陈独秀帮他联系武汉大学,事情没成,陈已去世,台静农进入白沙女师任教职。📜 与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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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书信集·致台静农》
此信为1933年鲁迅寄给台静农自己的译作《竖琴》六本,嘱他分赠给在京友人李霁野、魏建功等,当时台静农在陈垣主持的辅仁大学任教。
✉️ 1933年12月,姚克在北平有意拜访台静农,征询鲁迅意见,鲁迅回信说:「台君为人极好,且熟于北平文坛掌故,先生和他谈谈,是极好的。」——这也是鲁迅对台静农的评价。
《莽原》以鲁迅为中心,汇集了以高长虹为首的狂飙社青年,和韦素园、李霁野、台静农等一众安徽籍青年,这些安徽青年后来在鲁迅的关怀下组成了未名社,在 《莽原》停刊后,续出《未名》半月刊。台静农就是“莽原”时期认识的鲁迅,介绍者为张目寒——后来认识张大千,也是张目寒介绍的。台静农后来成为《莽原》的主要撰稿人,尤其是在高长虹等狂飙社成员退出《莽原》之后,台静农的小说是《莽原》后期和《未名》里为数不多的创作类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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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全集·书信》
鲁迅很看重台静农的小说,《莽原》先后发表了台静农的《死者》、《天二哥》、《蚯蚓们》等近十篇小说。这些小说除《死者》外,大都收录于《地之子》。不过,鲁迅看重这些小说的原因,与台静农并不完全一致。小说集的名称台静农本来拟为《蟪蛄》,取 “蟪蛄不知春秋”之意,指他笔下的人物像蟪蛄一样,不知道社会与时代,有很强的思想批判色彩, 但因鲁迅“以为不好”,最后才改用《地之子》。《天二哥》、《红灯》、《新坟》、《蚯蚓们》 被鲁迅选入《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并给予高度评价:“在争写着恋爱的悲欢,都会的明暗的那时候,能将乡间的死生,泥土的气息,移在纸上的,也没有更多,更勤于这作者的了”。鲁迅选的这四篇,是最具鲁迅风、国民性批判色彩最浓的几篇。另外,刘半农忙活诺贝尔奖金时,就是通过台静农和鲁迅联系的。1927年9月,在魏建功中山公园的订婚宴上,刘半农把学生台静农叫出去,说在北大任教的瑞典专家斯文·赫定想为中国作家争取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名额,很多人在积极为梁启超活动,但老刘我觉得觉得鲁迅才是理想人选。由于刘半农和鲁迅此前已经闹掰了,所以请台静农出面写信给鲁迅,最后才有了那句:诺贝尔赏金,梁启超自然不配,我也不配。
✉️ 九月十七日来信收到了。请你转致半农先生,我感谢他的好意,为我,为中国。但我很抱歉,我不愿意如此。诺贝尔赏金,梁启超自然不配,我也不配,要拿这钱,还需努力。【1927年9月25日,鲁迅致台静农】
📜 与张大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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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庄严、张大千、张目寒、台静农
1978年,在台北张目寒寓所
(那时我们内地已经见不到穿长衫的人了)
一九三六年,大千执教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期间,每周往返南京及苏州,金陵居停正是张目寒家中,台静农同客居于此,因此结识。四十年代初,他在四川白沙镇任教时,听从老师沈尹默劝告,弃习王铎书法改效倪元璐,惟倪氏传世真迹不多。大千知悉,立命学生把自藏倪氏自书〈体秋〉诗以双钩法钩出,送到台氏手中,这对他揣摩钻研倪书大有裨益。台静农比张大千小四岁,所以张大千称他“静农老弟”。一九五一年,大千赴台旅游,随身带有「大风堂」至宝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董源〈潇湘图〉、黄山谷〈张大同手卷〉,后因有东瀛之行,携带出入不便,从张目寒建议暂存台氏家中。台氏称「当时有说不出的惶恐,只得将三件宝供养在壁厨旧衣堆里」,大千旅毕取回,宝物安然无事,以重宝相托,交情之深,可见一斑。▲
台静农治印:「大千长年」
边款「欢乐长年,寿比金石」
大千移家南美,转迁加州,期间两人仍有往还。大千寿诞时,台氏屡屡治印奉贺。一九六八年,大千七十整寿,他刻昌化石对章以祝,朱文曰「大千长年」,白文曰「髯公长寿」。一九七一年刻「得心应手」,不少巨制即钤此;另有「还我读书眼」,乃大千困于眼患,目力受损之叹喟;又有以梵文天城体刻「三千大千」,多见用于大千晚年作品上。▲
台静农治印:「髯公长乐」
边款「辟浑沌手,得天地心」
🕋 张大千:三百年来,能得倪书神髓者,静农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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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千为台静农书斋题写的「龙坡丈室」匾额
大千返台定居后,在外双溪筑「摩耶精舍」,寓所门额横匾即出自台静农手笔。台氏书斋原为「歇脚盦」意为在台湾是临时居住,一九八二年易名「龙坡丈室」,四字横匾则大千所书。挚友互为书额也是一段艺坛佳话!▲
台静农为张大千题写的「摩耶精舍」匾额
大千平生收藏过十多幅的倪字,其他几幅相继变卖,只剩下最后一幅。在他临终前一年病中,思前想后,毅然检出这幅伴他辗转一生的倪字,送给台静农。1983年大千去世,台静农用出神入化的倪字写了一幅挽联:
宗派开新名垂宇宙丹青手,
园庭依旧恸绝平生兄弟交。
▲张大千.灊霍瑞霭.泼墨泼彩金笺.一九六七年作
款识:灊霍瑞霭。
岁丁未,恭介佛岑老伯大人、伯母樊夫人八旬晋六双庆,愚侄张爰百拜。
钤印:「张爰」、「大千居士」、「八德园长年」、「以介眉寿」。
「灊霍」即指安徽霍山县,台静农乃安徽霍丘人,故以其乡之古地名称之,并取作画题。从画迹所示,大千写赠台氏双亲作品颇多,多属祝寿之作,最早见于一九五二年,寄赠自阿根廷曼多洒之〈霍山瑞霭〉,乃呈台母樊氏,谓取「行箧中得康熙罗纹纸」,以山水为图,采传统笔法写成。本幅写于一九六七年,正值大千泼墨泼彩创作大盛时期,选四尺整幅金笺为材,以近乎全抽象手法,略施传统笔墨点景,状高山耸翠,白练飞泻之景,杰阁则构于峰巅处,巍峨矗立,呈高山仰止之意。画面以浓墨为主调,泼洒于上,墨色随意倾流,复用笔稍作牵引,画景随之而生,上盖石青石绿,矿物颜料厚重,形成晶莹块面,亮如宝石,光彩灿然,与金笺相衬,益显堂煌瑰丽,气象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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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陈垣(1880-1971)当选国会议员时
广东新会名人除了梁任公,还有一位陈垣大师,曾任辅仁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校长。以《元也里可温考》一文成名,在宗教史、校勘学、考古学方面均有相当成就,与陈寅恪、钱穆、吕思勉并称现代四大史家。台静农进入辅仁任教后,对其执弟子礼甚恭。
🕋 陈寅恪:“平生最佩服的是王静安,其次是陈垣。陈垣学问踏实,德才兼优。”——以寅恪先生独立孤傲之秉性,能有如此评价应非虚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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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陈垣致李润章,李时任北平研究院副院长
✉️ 润章先生阁下,日前承委物色《北平志》编纂人,久未有报,为歉,顷台君静农由京(南京)北还,对于此等事件最为合适。台君人甚勤静,曾在中法大学授课,文学固所优长,史例亦素有研究。倘能畀以斯职,必可胜任愉快。用特介绍阁下,乞垂察焉,专肃并颂大安!弟期陈垣谨上一月廿六日
台静农1934年7月因有共产党嫌疑而被捕,随后被解送至南京司令部囚禁,后经蔡元培、许寿裳、沈兼士等营救,于1935年1月获释“北还”。台静农被捕之事,陈垣先生也非常关切,其间还专门致书北平宪兵司令部副司令蒋孝先,证明台静农“在校安分守己,未闻有不稳言动,此次被捕,想系冤诬”云云,为台静农开释证明,惜未奏效。当陈垣先生得知台静农刚刚获释“北还”,极需要一份工作收入以解燃眉之急,于是想起以前《北平志》曾物色编纂人员之事,故立马弛函北平研究院实际管事的副院长李书华,推介台静农。——陈垣、马衡、顾颉刚等七人为《北平志》编委会委员。
1946年1月5日台静农致陈垣的信中,提到了“手谕及承赐寐叟唐卷札先后奉到”,因为台静农极爱明代倪元璐的书法,“喜其高古,借医俗笔”,而沈寐叟恰是写倪元璐、黄道周一路的大书家,故陈垣怀着“宝剑赠英雄”之心,成人之美,将自己所藏转赠与台静农了。
📜 与启功
1933年,21岁的启功到北平辅仁大学附中教初中一年级的国文,此时,台静农已是辅大的副教授兼陈垣校长的秘书,比启功大10岁。后来辅仁附中校长认为启功学历太低不合制度将其解聘,陈垣又安排他进辅仁大学美术系任助教,后来又安排他教国文。▲启功致台静农.台静农字伯简
启功盛赞台先生书法四体兼备,其倪元璐笔势,真假难辨,无人可攀。后来谈及台静农的《静农书艺集》,已经是京城第一笔的启功说:「台先生在,我的字不敢拿出来。」
启功:台先生的法书,错节盘根,玉质金相。一行之内,几行之间,信手而往,错错落落,到了酣适之处,真不知是倪是台。
▲启功致台静农晚年卧病后,台静农思乡心切,托友人把自己的三本书法集和论文集带给启功,在每本的扉页上都亲笔题下“永念”两字。1987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台静农书法选》,由启功题签并作序。
▲启功致台静农先生治丧委员会
台静农先生治丧委员会并转台先生全体宝眷:
惊悉
静翁噩耗,不胜悲痛!平生师友之谊,竟于此毕,如可赎兮,人百其身!只望节哀,以完先生遗志!即希礼鉴!
启功谨上
十月十二日
📜 与柴德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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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柴德赓、牟润孙、台静农、储皖峰(背面题记:“廿四年冬,白米斜街”)1935年1月,陈垣安排门下弟子到北平图书馆现场讲解目录学,课后台静农、柴德赓、牟润孙、储皖峰到什刹海白米斜街拜谒张之洞故居。
台静农与柴德庚同为陈垣的门生,又同在辅仁、白沙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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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代初于四川白沙
中坐者胡小石,左二台静农,左四佘雪曼,右二吴白匋
📜 与庄穆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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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静农致庄幕陵
题跋:静农先生翰札,雅静而苍凉,读之令人慨白驹之过隙也。墨生奉题。
印文:梅✉️ 慕陵老兄,顷兄为贡品忙,想无暇北来矣。寄上三十年前合影一帧,尔时吾辈尚是少年,今皆白发飘萧矣。虽然老骥伏枥,壮心犹在,亦可悲也。中国名画集有消息否?草草即询时祺。弟农顿首。十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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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静农与庄幕陵
庄严,本名庄尚严,字慕陵,1924年北京大学哲学系毕业,进清室善后委员会做清点故宫文物的工作。1933年1月8日,行政院院长宋子文说:“国亡尚有复国之日,文化一亡,则永无补救”,签署行政院训令,决议故宫古物运送上海保存。
1948年12月2日晨,庄严随772箱古物(其中故宫博物院320箱)登上“中鼎号”登陆舰,从南京下关码头出发,驶向台湾基隆港。此后又有“海沪轮”装载3502箱古物(其中故宫博物院1680箱),“昆仑号”运输舰运载1248箱文物(其中故宫博物院972箱)驶去台湾。临行前,时任故宫博物院副院长的徐森玉先生拉住弟子庄严的手,说:“文物要分开了,从今以后,我负责看管一半,你负责看管另一半。你要代我到台湾去,看管好这批家当。”庄严点头:“先生放心,人在文物在。”故宫博物院13427箱又64包南迁古物(如加上随故宫古物一同南迁的古物陈列所、中央研究院、颐和园、国子监等单位古物,共为19816箱72包15件13扎)中,运台古物有2972箱(含故宫博物院、古物陈列所、中央研究院、颐和园、国子监等单位古物)。有人说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文物大部分去了台湾,是不确切的。▲
故宫博物院旅渝同人南泉修禊留影
1947年,重庆南温泉
🕋蒋勋:他写瘦金体,执笔很紧,笔笔出锋,笔锋尾端却不像宋徽宗那么刚硬锐利,少了帝王的富贵华丽,多了一份文人的飘逸潇洒。
📜 在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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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台大中文系毕业生合影
一排左六为戴君仁,左八为台静农,左十为毛子水,右二为叶嘉莹,右三为许世瑛(许寿裳之子)
初到台湾时,经济仍旧不见好转:✉️ 弟平日喜硬毫,而岛上所有者皆福建、江西之羊毫,柔劣不可言,兄能赠我一两管,交建功带去否?
同人渐寥落后,他的书法慢慢浮出水面,人称「台湾第一书家」,可以卖字收润笔。一来可见台老书法确有功底,二来看出台老始终手头不宽裕,但他也从不讳言:✉️ 今幸尚能以书艺消遣,但苦于求索,亦间有润笔,可资老年零用,殊可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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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静农《书连雅堂诗「西湖游罢」》
老来仍旧嗜酒如命,一旦住院,发现病情不妨碍喝酒就放心了:✉️ 一生孤直自爱,犹遭小人环伺,往往如此,已见愤矣。唯幸身体尙健,犹好嗜酒,懒于运动,一切听其自然。
都说越老越思乡,台老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但更看出他的恬淡和无欲无求来:✉️ 你来信说到腊鹅,早已忘了,年老更不想吃什么,虽家乡的东西也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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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静农<墨梅>.1974釋文:背人偷折最高枝,清香滿袖,猶記畫堂西。
款識:甲寅四月試此紙尚中使。靜者。
鈐印:靜農無恙(白)、歇腳盦(白)到生命的最后还在关注着大陆简体字的推行,在给儿子写的家信中还说:✉️ 大陆简笔字问题,他们也知由官方硬性规定之错误。近年他们印行的学术书籍尽量少用简笔字。外国人学习中文,若只知现行的简笔字,后果可虑,要使他们知道,原有流行的字体,并没有死去。【致台益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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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静农<岁朝图>
然人贵有自知之明,台静农一生从不张狂,即使最后大师寥落,有人找他出来充大师,他也不为所动,始终不作高人语。最好的朋友李霁野鼓励他在晚年写自传,他仍旧抱定老主意:一生渺小,过去种种,往往未放在心上,所谓自传,实写不出。1988年,学生聂华苓问:“台先生,您想回老家看看吗?“这时的台师,一脸戚然:”走不动了。“
台师的最后一诗《老去》:老去空余渡海心,蹉跎一世更何云。
无穷天地无穷感,坐对斜阳看浮云。
「春魂渺渺归何处,万寂残红一笑中。」阅尽沧桑荣辱后,台静农于1990年10月9日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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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静农致梁启超
台静农评论梁氏书法为“我国楷法线美之极轨”、“字为心画”、“书道不能磨灭于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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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静农《书杜甫「秋兴八首」行草中堂》及
蒋勋在池上谷仓艺术馆现场
《书石门颂「高祖受命」隶书条幅》
号称是台静农学生的蒋勋评论说:大体说来,静农先生的书法,动势的狂辣向往晚明,线条的起落和移动则来自于汉隶北碑,是颇为复杂的综合。蒋勋履历里没有在台大求学的经历,以我看他的路数更像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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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上谷仓艺术馆
左右:台静农《五言联「烂漫晋宋谑,出入仙佛间」》蒋勋藏
中:奚淞《白描观音》
燕子来时,更能消几番风雨。
夕阳无语,最可惜一片江山。
梁启超1923年集联:王晋卿《忆故人》、稼轩《摸鱼儿》、张文潜《风流子》、白石《八归》。
据说蒋勋是看了台静农写的这幅对联后倾心拜师的,但我没找到图片。
▲海燕出版社的「台静农全集」
参考书目:《台静农往来书信》《张大千的艺术圈》《苏富比拍卖图录》《鲁迅全集·书信》《中华读书报 庄严先生与故宫文物南迁》《烈士精神、乡土经验与台静农的革命路径 ——兼及鲁迅对台静农的影响问题》刘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