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识于草木之名

跟我一样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大概都对生长在农田里的杂草不陌生，毕竟除草是件非常麻烦的差事，需要蹲在地里很久很久。我现在还记得，自己初中的时候有一次跟爸爸妈妈一起在花生田里拔草，累到精疲力尽的时候，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不过除了狗尾巴草和马齿苋之类特征过于显眼的之外，即使是我爸妈这样整天在田里接触杂草的人，也很难准确说出每一种草的名字——甚至有些草根本就没有俗称。所以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杂草很多，但是直到很多年以后，才从一些植物图鉴当中知道，自己小时候恨透了的那些仇敌到底姓甚名谁。 不过，杂草给我带来的回忆并不止于痛楚，更多的是嬉笑玩闹的快乐，甚至还有几分甜美。我们那边地里有一种草，会开一种紫红色喇叭筒形状的大花，在花的底部有一大滴蜜水，摘下花来放到嘴里嘬一口，又甜又香十分美妙。我小时候，曾经和小伙伴们一起用一个小瓶子采集这种花蜜，足足采了小半瓶，可是拿到家里给妈妈看的时候，却被狠狠骂了一顿，因为她觉得这种花蜜里面可能会混着农药，从此禁止我再喝花蜜。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想知道这种会吸引我这种小蜜蜂的花叫什么名字，但直到大学毕业以后，才无意中在一本书上看到一幅插图，跟我小时候采蜜的那种植物一模一样，原来它就是很有名的中药：地黄。这种植物居然是我们那边的一种杂草，也不知道有没有另外一种种植的品种？ 柳宗民先生的这本《杂草记》中，记录了很多像我小时候差不多的童年趣事，讲了很多日本人熟悉的杂草——不过毕竟“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其中大多数杂草，也是我小时候都见过的。特别是当我看到作者讲自己吃过马齿苋饭的时候，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通过这本书，我又认识了很多种自己从小就很熟，但是叫不上名字的植物。不过有趣的是，只有极少数植物日本和中国使用同一个名字，大多数都有一些微妙的地域差别。所以作者除了写了很多杂草的植物学特征以外，还讲了大量与它们有关的文化意义，读这本书的时候，可以了解到日本文化的一些点滴。 比如说，有一种我们称为“瞿麦”的石竹科杂草，会开柔弱的粉红小花，看起来很可爱，它的日语名字叫“大和抚子”。可能是因为它的象征意义，后来这个名字被用来专指日本传统女性柔弱优雅又坚韧不拔的美德。任谁也难想到，这个日本著名的女性象征，最初居然是杂草的名字。 作者在后记中说，其实并没有一种叫“杂草”的草，每一种所谓的杂草认真观察都是很美的，就看你有没有发现它们美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