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休拉勒古恩与安吉拉卡特——水牛城女孩,今晚相约吧
这篇让我想起来安吉拉·卡特,但是卡特写的野兽般的女人重点在于野兽的兽性,她写狼女柔软的毛皮和粗糙的舌头或者月光下闪闪发光的牙齿的美洲豹,而厄休拉写野兽的人性,穿蓝色牛仔裤的郊狼用锅做饭,但是岔开双腿撒尿。安吉拉卡特让野兽进入人类的社会,笨手笨脚在华丽的裙子下面露出毛茸茸的尾巴,厄休拉让女孩进入野兽的社会,松鸦带她跳舞,花栗鼠给她遮风避雨,人类才是非法移民。
在《焚舟纪》和《水牛城女孩,今晚相约吧》中,都有一个相似的桥段:
她的部落流传着一个生动的民间传说如下。美洲豹邀食蚁兽进行一场拿眼睛当球抛的杂耍比赛,于是双方都把眼睛挖出来玩。比完了,食蚁兽把眼睛抛向天空,掉下来不偏不倚落回眼眶;美洲豹有样学样,但眼睛却挂在高高树梢够不着,他成了瞎子。食蚁兽找金刚鹦鹉用水为美洲豹做一双新眼睛,美洲豹从此便能在夜里视物,有了个圆满结局。
郊狼:“原来我常玩一个把戏,把眼睛扔到树上,从那儿往下看各种各样的事,然后吹一声口哨,它们就会回到我的脑袋里。但有一次,那只该死的蓝松鸦把它们偷走了。我吹完口哨啥都没回来,最后只好把两颗松脂塞进眼眶里才又能看见。”
女孩的眼睛也是松鸦给她粘上的。
由此来看,她们说不定都受到了南美神话的影响,尽管厄休拉写的世界显然是北美的:郊狼,山雀,猫头鹰,长尾兔……很像是美国西部(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说女孩掉落的地点在加州)
安吉拉卡特的故事里野兽和人的链接是不稳固的:或者是情欲和野性,征服和死亡,或是认识自我和出走。人和野兽之间的缝隙是虚弱的,可以相互转换的,人可以吃人,野兽也可以做爱。卡特的这些故事,狼故事或是大猫故事中,野兽和人的战争似乎是两性战争的比喻:男人和女人对性和对力量的掠夺和反抗。
但是在《水牛城女孩》中女孩和郊狼的爱是稳固的:女孩将郊狼当作母亲,她叫她妈妈。郊狼是一个动物性的女人,她会跟自己的屎蛋说话,和自己的儿子上床,随时随地撒尿,也会用温暖的舌头给女孩舔眼睛上的伤口,喊女孩一起吃乌鸦和鲑鱼糊糊。女孩爱她如同爱自己的母亲,妈妈就是妈妈,并不需要其他的理由。女人和女人的感情更纯粹。故事中的“掠夺者”是墙外的人类,男性形象,“编织者”是蜘蛛,祖母,女性形象——是厄休拉一贯的祖母-母亲-女儿的一脉相承,这类结构会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多篇故事里。
“墙”的存在也许也是一个隐喻,尽管人类是非法移民,动物们还是在“墙”外的——但是墙的内和外只是相对之分,“这些地方,那些地方,或许都只是编织的一面罢了。”世界只取决于你怎么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