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丢失的拼图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这是四岁时在老家的天井里，阿爷教会我背的人生第一首词，一记就是三十余年，至今烂熟于心。关于岳飞的故事，从“风波亭”、“十二道金牌”、油炸桧到一路在历史的痕迹里寻找到更多的碎片。

少年的是非爱恨很鲜明，谁是忠臣谁是奸，谁爱国谁背叛，那英雄的形象如雕塑，血污里的华彩只看见一个人的光芒，破烂的盔甲背后还隐隐露着“精忠报国”的字样。这样理解着长大，直到读懂了一些历史，直到在人世里自己也经历了几番，直到慢慢明白“人”的复杂、生命的困境和命运的翻云覆雨种种捉弄。从来没有简单的对错，最脆弱的也总是信任与恐惧，我们徒有语言却无法相通，纵然相通也未必理解，视角和立场决定了人们总在看不见的屏障里沿线而行，纷争对抗甚至锋刃相向。

在过往所有的岳飞故事里，对立方永远都是忠臣与奸党，这像极了一副缺失了几块的拼图，被诬陷的英雄和一心陷害的反派，那个曾经世世代代妇孺皆知唾弃不止的名字，那个跪在西湖边被摸的光滑了的雕塑，那个戏文里早就画好的脸谱。所有人都需要一个无需避讳可以合理唾弃的名字，把耻辱和痛苦全丢过去，就可以忘记活在提心吊胆的乱世里的原因。

《莫须有》其实是两把刀的故事，一把是斩妖除魔的厚朴大环刀，虎虎生风威震四方却热诚鲁莽不知天威的莫测和人心的曲折；另一把是斩马短刀，锋利嗜血机锋灵巧为存活可以牺牲其他一切。握刀者，是那缺失的拼图块——垂钓江山的渔父。

“君”的世界里哪有什么恩义和情份，他渴望开创一个时代，飘零的江山和有限的雄才却让他站在历史舞台上施展得并不得心，血统、原生故事的曲折又造就了自卑、软弱和深度的恐惧。必须有刀让他破开迷雾，但这刀又强的可能随时会反噬自己，无法控制的东西越锋利越需要摧毁。

《莫》的故事，作者用的视角难得，是渐入佳境的作品，从鲜衣怒马的少年到风流云散的英雄昨日，从一度缺席在故事里的帝王到曾经刻板印象的奸臣，作者尝试用不同人的命运与选择，还原一个看似简单的英雄悲歌背后沉重的时代和风暴眼内的故事。

对秦桧与赵构的心理描写，可以看到女性心理与逻辑思考的方式，未必准确但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