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争利的公民权困局

先说缺点：第一，虽然我知道这本书很难翻译，因为本书文章取自顶会或项目阶段性的科研成果，所以文章内容难免硬核且黑话很多（太过通俗的话容易露怯又容易被其他学者纠偏）但是这个翻译实在是令人难以评价，有些词语可能也是本人才疏学浅，比如屡次提到的“资产调查方案”，特意去查了一下知网和sci-hub，没有精准匹配的关键词和文章，让我不得不怀疑译者是怎么得出这个词的，又为什么不贴英文原文。整体的翻译读来让人非常非常痛苦（一个非常已经无法描述我紧皱的眉头了）；第二，本书成书时间太早，上个世纪末的产物，二十年间经济危机都不知道发生多少轮了，主要国家的经济环境和地位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彼时东欧国家甚至还未脱离苏联的影响，更何况本书对东亚地区福利制度的研究几乎处于入门级别，所以很多内容已经缺乏生命力了；第三，本书的文章多数“虎头蛇尾”，不是说后半部分完全不能读，而是大多数文章开头对现状的总结、概括和归纳深得精髓，但后半部分对福利制度形成原因、福利制度演变过程以及福利制度发展方向等内容则远没有开头出彩，也可能是身处二十多年后的我们已经能够很笃定地指出作者预测的错误以及分析的失当了。

但本书的选题还是很有意思的，福利制度的复杂性和多面性怎么研究都不为过，第一，福利制度是国家与人民争夺利益的体现，在此各种国家学说和社会文化发挥了潜在却惊人的影响，强国家弱社会还是弱国家强社会的抉择，穿透了新自由主义和凯恩斯主义，让福利制度成为国家最敏感也最脆弱的要害；第二，福利制度是一种易进而难退的制度，中国古语有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任何一项福利或权利在赋予时总是受到夹道欢迎的，但一旦经济下行，原来福利的边境需要向内收缩时往往会激起社会的暴动，如法国当前对延长退休的抵制。基于以上特性，国家对福利制度的发展是慎重而克制的，然而很多情况下稳中求进与过于克制是可以划上等号的，以至于“国富民穷”的矛盾日益激化。第三，福利制度是平等和效率冲突的最前沿地带，本文就此进行了论述，本书认为北欧的普遍平等福利制度是一种“结果的平等”，缺点是容易造成生产的懈怠，美国的相对平等福利制度是一种“过程的平等”，缺点是容易造成两极分化，无奈的是，现实不容许有中间道路或骑墙的情景出现，人口基数少而财政相对稳定的必然走向前一种道路，人口基数大而经济相对活跃的必然走向后一种道路，《正义论》的难题演化为现实中分配的难题，在行政管理中逐级扩散效果的影响下、在信息时代方便国际比对的背景下，任何的偏差和滞后都让人民的幸福感显著下降。

最后再归纳一些书中的主要观点，斯堪的纳维亚模式（北欧模式）的主要特点一是强调积极就业，将稳定就业作为提供福利的最主要手段，因此对年轻人的照顾远甚于老人；二是形成高度国有化社会福利产业，避免重大利益由私企控制；三是保证工会的话语权，为第一条稳定就业提供支持。美国、加拿大模式的主要特点在于福利随市场变动而变动，契合“美国梦”的文化形式，市场无差别地迎接参与者加入，并且给予努力的参与者足够的分红。欧陆模式则是调整就业和产业比例，将大量低级的就业人群排除在工作圈之外，以此替代直接的乏力的现金给付。澳大利亚模式则是利用工薪者福利制度和确保公民享有无负担的房产，通过强调初次分配的自由性确保公民手头直接的盈余。东亚模式作者只是简单地分析了东亚经济的兴起是不断储蓄引发的经济积累溢出，东亚通过强调家庭责任、将接受福利单位设定为家庭而非个人而提供个别性、补偿性的福利支持，而非强调普遍的公民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