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俗套更可怕的是乱套——元杂剧《临江驿潇湘秋夜雨》简评

渣男停妻再娶是古代文学写烂了的题材，但杨显之还是凭本事把这个题材写得更“烂”了。《潇湘雨》情节紧密流畅，善用伏笔，在同类型的作品中算是出色的，但跟第一梯队的《西厢记》等作品对比就不够看了（“西厢”这个ip，不管是原作《莺莺传》、董解元的“诸宫调”，还是王实甫的杂剧，其艺术价值都是同时代的佼佼者。元稹属于是，渣得流芳百世又遗臭万年），尤其文辞、细节和人物塑造，显然不是一个层级。即使跟古代“道德楷模”剧《琵琶记》比，艺术上也还差点意思。尽管《琵琶记》思想上很恶心，但该剧写婆媳关系的桥段是极为优秀而又独特的。《潇湘雨》，恰恰缺一道让人拍案叫绝的高光，在元杂剧里的位置，属于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本剧唯一的亮点，是塑造了翠莺这个敢爱敢恨、勇于反抗的女性形象，堪称婚变剧里的“窦娥”（男主姓崔，女主叫翠莺，说没借鉴“西厢”我是不信的）。只是男主崔甸士塑造得太扁平了，渣则渣矣，但少了点血肉，典型的脸谱型反派。 楔子写父女分离，是剧情发展的前提，也是后文正义战胜邪恶的最大伏笔。（这种因意外而离散的套路，施惠的《拜月亭记》做到了极致。《潇湘雨》败。） 第一折写男女主角结婚，又因赶考而分离，同时暗示了未来男主的变心。（艺术效果上被《西厢记》“长亭送别”完爆。《潇湘雨》败。） 第二折写男主为了仕途停妻再娶，原配女主角找上门，被男主派人一顿棒打后发配边疆。（此折为本剧亮点，虽然停妻再娶部分不如高明的《琵琶记》写得细腻活泼，但女主痛批男主负心那一段，算是搬回了一程。谁懂啊，元杂剧也有自己的“霍小玉”了。） 第三折写女主父亲升官，来到临江驿，而女主被发配，路途艰险。“秋雨”这一意象笼罩全折，增添了凄苦。（但就全剧的情景交融而言，同样的匠心，白朴的《梧桐雨》显然做得更好。《潇湘雨》再败。） 第四折不看便知：父亲为女儿一雪冤屈，正义战胜邪恶。最后两折剧情的大体走向毫无悬念，但阅读体验却一言难尽。女主和父亲团圆后，主动出击报复渣男，一转攻势。眼看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第一位“美狄亚”即将诞生，作者却笔锋一转，让女主碍于恩人（男主父亲）之面，选择了原谅，美美做回娇妻。另一方面，被迫成为“小三”的怨种女二，在被女主复仇时哭喊出了掷地有声的台词“ 一般的父亲，一般的做官，偏他这等威势，俺父亲一些儿救我不得！”，颇具讽刺力度。就在你感叹，作者终究保留了一部分悲剧美的时候，女二紧接着一句“梅香便做梅香，也须是个通房；要独占老公，这个不许你的 ”，瞬间下头。哦，搞了半天搁这雌竞呢。你以为这是女子复仇渣男的爽剧？或者渣男始乱终弃的悲剧？不，这其实是一部古代男人YY的二女争一夫的雌竞剧。最后男主娶了女主，收了女二，官复原职，团圆结尾。是的，这剧甚至懒得洗白渣男，直接原谅后美美团圆。张生、蔡伯喈等人还不得馋哭了？ 一句话简评《临江驿潇湘秋夜雨》：艺术上拼凑，思想上拉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