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蓝色行星的唱片仍会向前飞行,直到数亿年后的永远。”
如果要推荐一张既保证质量又保证范围足够广的世界音乐唱片,那么一定是《星际唱片》,Murmurs of Earth. 它诞生于1977年,这是一个理想主义尚存的年代,美国航天局决定向群星发射两架探测器,“旅行者1号”与“旅行者2号”,它们的初始使命是探测太阳系。而当其电力耗尽,无法再向地球返回信息之后,则会飞向太空的深处,直到人类难以想象的数亿年后的永远。作为面向未知智慧生命的可能,两架旅行者都携带者一张镀金的铜质密纹唱片,上面有着丰富的关于人类与地球的信息,期待偶然的机会,会被外星智慧打捞,建立起星际间的沟通。
《星际唱片》这本书详细介绍了唱片上所携带的信息,以及这些信息如何能够被外星生命所破解以及为这些信息的选择所做出的努力。也许有人会怀疑,是否有必要向宇宙这个“黑暗森林”暴露人类文明的存在?这其实是一个没有必要的问题,唱片的制作参与者、也是攻破如何用唱片携带照片信息这一难题的贡献者弗兰克·德雷克在书中表示,地球人其实每天都在向宇宙宣布自己的存在,我们目前离不开的无线电波,其实已远达30光年之外。唱片的主导人卡尔·萨根也曾在他的科幻小说《接触》中幽默地想象,外星人接收到了第一个地球文明的信息是希特勒德国的奥运会。
正是因为那个年代的理想主义,人们对外太空其实有着一定美好的想象,以和平的姿态向未知的智慧生命传递人类文明的存在,因此在这张发送到星际的唱片中,基本都是关于地球上“美好”的一面。制作团队当然也深刻地认识到地球上的各种不堪,比如刚刚过去的两次世界大战,但类似的信息也许会使外星文明误解,会被当作战争的信号。基于此,制作团队决定发送由地球上诸多语言表达的问候语。
卡尔·萨根说这张发往星际的唱片的制作是”持续攻破官僚的难关““在官僚制度中艰苦跋涉”,这一点尤其是在问候语的录制方面,这个提案一开始就遭遇了踢皮球,正式开始后,联合国外层空间委员会的各国委员们上来却不是向外星文明的的问候,而是开始了民族意识过剩的表演,有人发表长篇演讲,有人朗读诗歌,后来只好在一个语言学院才录好了55种语言的问候语。这其中既有庄重的问候,如拉丁语的:“向你问好,无论你是谁:我们带着善意而来,将和平送向太空。”也有如老友般的问候,录制工作的主要负责人琳达·萨根说她尤其喜欢中文普通话的问候:“各位都好吧,我们都很想念你们,有空请到这儿来玩。”
问候语大致录完完后,联合国秘书长又自己录了个演讲给他们,卡尔·萨根想,那少了美国总统好像也不好,于是又加上了这两位的演讲。其实要不是读这本书,我都不知道那时候的联合国秘书长和美国总统是谁。除此之外,唱片上还携带了彼时美国国会官僚们的照片。读到这些,我只感到好笑与无奈,这张发往太空的唱片会在地球毁灭后还存在下去,到时候谁会关心地球上这些官僚呢。
好在这张唱片里的音乐都很不错,尽管它们也是在严格审查下选出来的!有意思的是,迷幻摇滚乐队杰弗逊飞船乐队曾毛遂自荐,但没被选中,不过这可比官僚们的显眼可爱多了,毕竟这是一张主要以音乐向宇宙深处的文明传递地球文明的唱片。当时制作团队也选中了披头士的一首歌曲,但那首歌的版权不在他们四人手上,遗憾错过了这次永生的机会。作为美国音乐的根系,黑人音乐选了三首,分别是查克·贝里的摇滚名曲Johnny B. Goode, 盲歌手威利·约翰逊的布鲁斯Dark Was the Night, 以及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爵士乐Melancholy Blues. 团队一开始也想选择很多西方的古典音乐,但一方面因为唱片时长的限制,另一方面要兼顾整个人类文明,于是这方面只选了巴赫、莫扎特和贝多芬等。不过唱片中更多的则是世界音乐,这其中有巴厘岛的伽美兰音乐,有刚果俾格米女子的成人礼歌,有墨西哥、格鲁吉雅、纳瓦霍印第安人的传统民歌等,也有日本的尺八音乐和中国的古琴演奏。在《星际唱片》这本书中,制作者蒂莫西·费瑞斯为这些音乐一一写了简洁但丰富的介绍,其中涉及该音乐的历史,也有被选入的曲子的内涵。在这方面来说,这本书也是音乐爱好者极佳的收藏书籍。
“来自蓝色行星的唱片仍会向前飞行,直到数亿年后的永远。”卡尔·萨根在书的末尾如此说。数亿年后的人类也许已经不存在了,但这个曾存在于宇宙间的文明,却由这张唱片中所记录的地球上的数种声音、具有代表性的人类生存的图片、饱含人类情感的音乐等,留下了些许印记。同时它也是一份宝贵的时间胶囊,留待人类已经不再了解人类的时候,让他们再次回忆起祖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