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为何辞退他:陈独秀的生活作风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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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在《蔡子民先生逝世后感言》说:「我初次和蔡先生共事,是在清朝光绪末年。那时杨笃生、何海樵、章行严(士钊)等在上海发起一个学习炸药以图暗杀的组织。行严写信招我,我由安徽一到上海,便加入了这个组织。住上海月余,天天从杨笃生、钟宪鬯实验炸药。这时孑民先生也常常来试验室练习、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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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1月11日,蔡元培正式致函教育部请陈独秀担任北大文科学长:「陈独秀品学兼优,堪胜斯任。」函后随附陈独秀的履历:「陈独秀,安徽怀宁县人,日本东京大学毕业,曾任芜湖安徽公学教务长、安徽高等学校校长。」——陈独秀在日本上过大学但并未拿到过大学毕业证,职务也都是蔡先生杜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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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元培| 1918年,国立北京大学廿周年纪念册
北大教师中的守旧派反对说:「陈先生只会写几篇策论式的时文,并无真才实学,到北大任教尚嫌不够,更不要说出长文科了。」
蔡元培马上站出来反驳:「仲甫先生精通训诂音韵,过去连太炎先生也把他视为畏友,怎么能说没有真才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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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大文科哲学门第二次毕业师生| 1918年,前排右三陈独秀,右四蔡元培
陈独秀在文科大刀阔斧改革,如规定学生可以自由选修各课,不用必修全部课程;学生既可以上本系的课,也可以听别系的课;文科校门是开放式的,除了注册的正式生,也有旁听生,甚至还有“偷听生"。
他不但聘请“左派”和激进派人士李大钊当教授,请西服革履的章士钊、胡适当教授,还续聘身穿马褂、拖着一条长辫的复辟派人物辜鸿铭来教英国文学,国学怪人黄侃,甚至连赞助袁世凯称帝的刘师培,竭力提倡“情人制"、“外婚制”和“新女性中心论"的性博士张竞生也登上了北大教坛。鲁迅、钱玄同、刘半农等,也都被聘来北大教书。
一时间,北大文科百花齐放,百家百鸣。
蔡元培在《宇宙风》发表<我在教育界的经验>一文,充分肯定文科改革的成绩:“北大的整顿,自文科起,仲甫任文科学长后,文学革命,思想自由的空气,遂大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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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尔和| 1878-1940
1910年德国柏林大学医学博士,历任中华民国教育部次长、总长,内务部总长、财政部总长等职。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为反对北京政府无理逮捕学生,北京各大专校长均辞职,他亦辞职;但他并不赞成学生游行罢课等举动,发表《现行学制根本改革的意见》,提出学校应当让人们自由听讲,不考试,也不发文凭,不负责安置就业。
1937年12月14日,侵华日军在北平成立傀儡政权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汤尔和为议政委员长。百度百科说他是“华北汉奸集团中的专业知识分子头领。”
他和胡适的这几封关于“陈独秀被辞退”的通信发生在1935年,那时还不是汉奸。
汤尔和曾心血来潮把自己在民国六、七、八年(1917-1919)的日记拿给胡适看。胡适拿到日记第一个要查的,就是陈独秀被北大辞退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只有短短几句话:
这天晚上开会开到半夜,商量的就是辞退陈独秀的事,蔡鹤公就是蔡元培先生。然后胡适给汤尔和写信说:
看胡适的语气,是时任北京医学专门学校校长的汤尔和主导了这次会议的风向,陈独秀是蔡元培的左膀右臂,蔡先生当然是想留住他的。
陈独秀说“北京教育界跟着马旭伦走上死路”,殊不知这一切全是擦肩而过的这位汤先生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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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文系主任胡适| 1918年,国立北京大学廿周年纪念册
蔡先生曾极力挽留,甚至表示教授们只要好好上课,狎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嫖、赌、娶妾等事,本校进德会所戒也,教员中间有喜作侧艳之诗词,以纳妾、狎妓为韵事,以赌为消遣者,茍其功课不荒,并不诱学生而与之堕落,则姑听之。夫人才至为难得,若求全责备,则学校殆难成立。且公私之间,自有天然界限”。
胡适说:此皆往事,及今思之,如同追思一个恶梦。
但是若没有北大驱逐陈独秀,他就不会去上海,就不会先人一步接触到马列主义,也不会在次年成为中央局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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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文系教授沈尹默| 1918年,国立北京大学廿周年纪念册
1909年,陈独秀在刘季平家看到沈尹默书写的自作五言古诗,其时,沈尹默的诗和书法都已颇有成就了。陈独秀直接说:“我叫陈仲甫,昨天在刘三家看到你写的诗,诗做得很好,字则其俗在骨。”
1916年底,北京大学为改革校风,充实大学生文化生活,经蔡元培与陈独秀倡议,成立了“北京大学书法研究社”,请马叙伦、沈尹默、刘季平等人为书法导师,陈独秀本人也亲自参与其中。
1917年,沈尹默是推荐和支持陈独秀任文科学长的人,1919年,沈尹默也是主张驱逐陈独秀的人。
晚年陈独秀曾经给台静农写信,又谈及沈尹默的书法:尹默字素来功力甚深,非眼面朋友所可及,然其字外无字,视三十年前无大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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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独秀「杜照贤造像」题跋| 陈独秀是有能力批评沈尹默书法的
1919年3月,被北大辞退。
1919年5月,“五四运动”爆发。
1919年6月,因散发传单被捕,羁狱凡三月,全国各界人士齐声营救,北京当局迫于强大的舆论压力不得不让他保释出狱。出狱当晚,一班好友在浣花春酒家备了两桌酒席为他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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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市民宣言| 19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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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外右五区警察署《送案表》| 陈独秀的供词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陈独秀对北平颇为失望,1920年迁居上海,李大钊介绍共产国际代表去找他,成立共产主义小组,1921年被缺席选举为第一届中央局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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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羊卖狗
找房子的时候,大家也明明看见房东家里有一位花枝招展的大姐儿,坐在窗口做针线,等到一搬进来,那位仙女便化作一阵清风,不知何处去了。后来听说,这种美人计乃是南京房东们招揽考先生的惯技,上当的并不止我们这几位正人君子,那些临时请来的仙女,有的是亲眷,有的是土娼。
当街献宝
我们寓处的屋里没有茅厕,男人们又没有用惯马桶,大门外路旁空地便是解大小手的处所。同寓的有几个荒唐鬼时到门前探望,远远发现有年轻的妇女姗姗而来,他便扯下裤子登下去解大手,好像急于现宝似的,虽然他并无大手可解。我那时不但已解人事,而且自己戕贼的很厉害,如果有机会和女人睡觉,大约不会推辞,可是像那样冒冒失失的对一个陌生的女子当街献宝,我总认为是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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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怪状
考头场时看见一位徐州的大胖子,一条大辫子盘在头顶上,全身一丝不挂,脚一双破鞋,手里捧着试卷,在如火的长巷中走来走去,走着走着,上下大小脑袋左右摇晃着,拖长着怪声念他那得意的文章,念到最得意处,用力把大腿一拍,翘起大拇指叫道:“好!今科必中!”这位“今科必中”的先生使我看呆了一两个钟头。
在这一两个钟头当中,我并非尽看他,乃是由他联想到所有考生的怪现状,由那些怪现状,联想到这般动物得了志,国家和人民要如何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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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仲纯、邓季宣兄弟在延年医院门口| 1938年,江津
1938年,邓仲纯在江津城内黄荆街83号开办延年医院,医院有旁院可居家,于是仲纯写信给陈独秀,邀请刚出狱的他来江津住。
1938年的8月3日,独秀雇了挑夫寻到延年医院门前敲门,恰逢仲纯出诊,方愫悌竟闭门不见。仲纯的弟弟季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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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德珩| 1890-1990,五四运动学生领袖,九三学社创始人,他的女婿叫邓稼先
许德珩在1939年初夏在从重庆去白沙中途利用轮船在江津停留三个小时的机会,曾去延年医院看望陈独秀。他见到的独秀正是上身赤裸,下身穿一条大裤衩,拖着拖鞋,手持大蒲扇,坐在公共堂屋靠后院的门口乘凉。
一天,邓季宣的小儿子看着老头好玩,在他的背后摸了他一下,独秀说了一句“没教养!”,恰好被方愫悌听见,长久积压的怒火就势发作出来,指了独秀的鼻子骂道:“看看你自己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还骗娶人家年轻轻的大姑娘作老婆,你这是什么教养!三家人挤在一起,男男女女一大屋子人,你一个老头子赤身裸体的转来转去,又是什么教养!”
独秀听了一言不发,立即托人找到房子搬了出去。
1939年5月27日,陈独秀搬到了距江津两小时步行路程的郊区鹤山坪,在那里,他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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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孝远兄同寓江津出纸索书辄赋一绝| 江津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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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独秀与《新青年》| 2009年,胡伟,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