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我心中的爱情

将近一年前的一天，我和一位长辈在饭桌上攀谈。他推荐了我两本书，一本是《约翰·克里斯朵夫》，这本我之前看过，另一本就是《情爱画廊》。今天凌晨，我终于看完了这部作品，却又陷入苦恼：我该如何文明地表达我对这本书的嫌恶？忍住骂街的冲动，我只能给出如下评价：小时候，我家里订过一段时间《小说月报》和《当代》杂志，这部作品即便与这两份杂志中的小说比也称得上“俗”。

这本书讲了个很简单的故事：青年画家在苏州采风时认识了个少女吴云霓，在去人家家里做客的过程中与女主人秦水虹互生情愫，没曾想自己的魅力无限，居然把吴云霓的魂儿也勾走了。秦水虹抛家弃女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之后又和青年画家的前女友有一段纠葛，但最后作者还是成全了这一对“鸳鸯”，尽管他两已经让身边人遍体鳞伤了。这是一段扔到NGA平台或者小红书都算不得很吸引眼球的故事。

首先，我想聊一聊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部作品。

先抛开所谓的价值观这些大道理不谈，光就作品本身来说，我就觉着写得不好。这里面塑造的人物简直全是人偶——空有一身“美丽”“有灵性”的标签，在字里行间却完全找不到支持这些描写的证据。就拿秦水虹举例，本书中的她不说中国的国花也算得上是苏州的市花了，身边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见到她就陷入了恋爱的漩涡。然而文中所运用的大量直接描写并没有让我感到这是一位下凡仙女，间接描写也大量集中在类似“男性看到她就入了迷”这样的桥段。仅有的几个我觉得描写得确实很美的场景，如她站在新房子的天窗下，星光为她披上一袭婚纱，又让我觉得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人，神性高于了人性，或者说此时的她是作为“美”这一个抽象符号的具体表现而存在的。无论怎么样，秦水虹这个角色毫无魅力，我看完完全没有对她产生任何正面的感情。

除了人物塑造上的不成功，有些桥段我也表示怀疑。一个家教传统、家境优渥的苏州女孩，见到一个青年画家居然就春心大动到认识的第一晚就当着父母的面抱着他亲吻。要是说这个家庭是一个进步的，摩登的家庭，这样的场景还稍微有点合理性。另一些关于艺术的描写我也有些疑惑——本书里的青年画家周由似乎是远超文艺复兴三杰的存在，随手一张作品给人的冲击力不亚于当面给人一拳。不过我对艺术一无所知，对此也不好多做评论。

仅从写作本身就说这么多，最令我无法接受的就是本书的内容。

在阅读的过程中，我很少能有非常强烈的情感波动。一方面是阅历少，另一方面也是对文学作品的感悟能力不太够。但是这一部作品，我在阅读的过程中胸中常怀怒火，恨不得一巴掌扇在秦水虹的脸上——何其自私，何其虚伪的女人啊！她的所作所为与所谓的“美”可以说是毫不沾边，一方面说着对不起吴家，一方面心中却毫无愧疚；一方面说着自己的女儿就是自己的一切，一方面连周由送来的组画都舍不得留下一张。在我看来，秦水虹只是一个被安全地包裹在物质糖果屋里长大的小孩子，根本没有做妻子和母亲的资格。这个小资产阶级满脑子只有自己天马行空的幻想以及无处发泄的情欲，自己的责任却抛在一旁。看着她哭哭啼啼地诉说着自己不值一提的烦恼，看着她抛下家庭和周由在北京颠鸾倒凤七天七夜，我恨不得连昨天吃的早饭都要吐出来。我只恨，恨作者心肠太好，如果我要给出一个结局，那一定是吴云霓发现了真相发疯了，而舒丽也因为生意失败无法再给予他们经济上和工作上的帮助。让这一对所谓的鸳鸯继续活着，活着受苦，活着把他们给予他人的伤害原原本本地再尝一遍。

作品内容反映作者的倾向和观点。而这部作品中所表现出的观点我也无法接受。在这部作品中，肉体出轨和精神出轨似乎是家常便饭。而我对“出轨”这件事是深恶痛绝的，这可能源于小时候和父母看过的一部叫做《错爱》的电视剧。在我看来，爱情当然是很高贵的一种情感，不可以用金钱衡量，但是当一对夫妻因为爱情走到了一起并缔结了婚姻，爱情就不是这一段关系中唯一的元素了，甚至可以说不是最重要的的元素。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就算是怦然心动或是一见钟情也是因为他人的外表或是表现出来的气质。这也是文中所体现的，周由第一眼以为秦水虹只是一位土妹子，此时并没有产生任何的情感，而是在她卸下伪装之后才一见倾心。无数的诗歌、文艺作品讴歌爱情，赞美她是人类最本能和最纯洁的冲动，但是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人不仅仅依靠本能或者。我爱上了眼前的人，我不能保证我今后面对比她更美丽、更有活力的女性时不会产生心动的感觉，但我能保证自己的道德能够约束自己能够让自己发乎情，止乎礼，“关上爱别人的门”。爱情是一团火焰，如果没有名为责任的栅栏圈住它的燃烧范围，这一团烈火很有可能将自己和所爱之人焚烧殆尽。

合上本书，虽然怒火未消，但我心中却生出来意思自我怀疑：上述我的观点是正确的吗？还是终将被时代所抛弃的陈词滥调呢？

本书作于1995年左右，正值分税制改革，再加上改革开放，国民经济可以说是蒸蒸日上。值此时代，个人主义大行其道，大多数作品都会反映时代特点，这本书尤其如是。随着经济发展，人们对自己物质上的未来充满了希望，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对精神上的高标准高要求就随之而来了。可是，精神文明水平的建设和进步可不像经济建设一样可以一蹴而就一飞冲天。人们在商场、股市中能够一本万利，像舒丽一样一两年就挣个一两百万（上世纪90年代的一两百万！），对精神世界也做出了同样的要求，快餐式关系也就随之出现，只要稍有不满就换个男女朋友。但随着经济发展减缓，社会固化，人们的思想也渐渐放缓，这样的开放式关系在21世纪20年代似乎重新被人唾弃了，似乎只有最激进的女性主义者才会拿开放关系作为反抗男性社会的标志之一。

之前看过一段很有意思的话：昭和年代，日本经济飞速发展，日本动画充满雄心壮志，“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这年头的作品都是《宇宙战舰大和号》《银河英雄传说》；后来泡沫经济破灭，日本动画逐渐转向个人，讲一些恋爱故事，后宫番；再到令和年间，人们发现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实现阶级跨越，于是干脆躺平，这时候的动漫就是清一色异世界主题，告诉大家这样做梦更舒服一些。随着社会经济的变化，人们的想法也会改变。那随着时代发展，开放关系是否也会成为时代的主流？

我并不知道答案。也许一夫一妻制会延续到人类历史的终结，也许婚姻制度在我尚在人世时就会出现裂痕。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是希望能践行自己的观点——生活慢一点，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就和一个阿秀一样的女生一起出游，一起做饭，一起看着皱纹爬满彼此的面庞。即使心中早已没了年轻时冲动的火焰，也愿意彼此携手漫步在夕阳下。

我心目中的爱情啊，从来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