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景观与异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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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恐惧景观》很适合作为对“人文地理学”理解的入门书,作为对恐惧——包涵紧张、敏感等诸多表现形式——这一情绪的具象化阐释,段义孚将历史和人类学研究中的“恐惧”事例做了大量的叙述,使得本书足够通俗,他希望唤醒的是我们对于恐惧的个体性记忆。这不是对恐惧的心理性研究,而是对恐惧进行书写,展现恐惧功能(中性)的文本。
2. 现象学之下,主体实际上是他者与自身的结合。他者作为外在不断界定出主体,正是由于他者的不可通达为主体的存在做了奠基;同时,身体和心灵在很多情况下会转化为异己的存在。因此,对景观的认识必然是多元的,作为研究者言不可能把恐惧完全展现,因为就连主体自己也无法道明自身的恐惧。换句话说,除非我们对个体的恐惧进行精神分析,否则我们只能对恐惧尽量抱有足够的同情心。
3. 就如周尚意所做中文版导言中叙述的那样,对“人文地理学”的批评集中于其和地理学的关系以及在个人心理研究的关系。我们可以认为,人文地理学的核心实际上在于人文,地理学则与我们传统认知中的地理学有极大的差异。从景观入手,它既是一种心智的构建物,也就是建立在思维的想象之上,不一定有实物支撑,也可以是一种自然的、可度量的实体。这种地理既是一种无形的心理状态,也指有形的环境,是无法控制的对人类心理造成压力的存在。因此我们可以直接把人文地理学放置在当代的景观研究之下,相比于地理学这个名讳,景观研究可以消弭争议。
4. 人文地理学作为段义孚开创的一个文化研究流派,背后有着20世纪广泛的哲学基础作为支撑。我们在书中可以直接看到三个源头:胡塞尔的现象学,20世纪下半叶法德的景观研究和符号研究,福柯对于生命权力的场所化研究。恩斯特·卡西尔在他三卷本的《符号形式的哲学》中特别强调“人是符号的动物”,核心就在于所有的文化形式都是以符号的方式展现的。人不再生活在一个单纯的物理宇宙之中,而是生活在一个符号宇宙之中。语言、神话、艺术和宗教则是这个符号宇宙的各部分,它们是织成符号之网的不同丝线,是人类经验的交织之网。人类在思想和经验之中取得的一切进步都使这符号之网更为精巧和牢固。人不再能直接地面对实在,我们在书中能清楚的感受到恐惧作为人与真实之间的中介作用,以导致对符号的不同认识。另一方面,居伊·德波在《景观社会》中将景观定义为并非一个图像集合,而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社会关系,通过图像中介而建立的关系。段义孚笔下的恐惧可以成为孩子与父母间的依赖关系,也可以成为权力制造秩序的一环。“构建情境”的目的都是为了揭露景观社会中人在日常生活中非物质贫乏和异化,以呈现人们自己更真实的本性。在这里我们会发现段义孚对于人文地理学——景观的中性意义。于是我们可以很自然的在这里走向福柯。
5. 在福柯的解释中,“另类空间”是一种与古典哲学或经典物理学的空间概念不同的东西。为标志这种空间的特性,他发明了一个与“乌托邦”不同的新词,即 “异托邦”。在福柯看来,“乌托邦”是一个在世界上并不真实存在的地方,但“异托邦”不是。它是实际存在的,但对它的理解要借助于想象力。这种另类空间的概念实际上支配了福柯的全部学说。从书写层面上讲,“异托邦”主要由“地方志”、“外来者”与“居在者”的三种想象性书写交织构建而成; “异托邦”以其“居在者”对于边缘性“异在”特质的认同及与作为“他者”的“中心”的关系作为确认“自我属性”的依据; “异托邦”之“多元并置”的“共在”形态比常规空间的秩序化形态更能够显示“现代性”对于“时间/历史”维度的抵抗。“异托邦”是一个实存的世界,但它又并不是物理现实中的某个具体场所,而是由语言和想象建构起来的一种特定的“空间”。“异托邦”是一种“或然性”的存在,其以破坏“语法”的方式冲击着“理性规范(秩序) 世界”的既有原则。即异托邦是用语言构建出来的“场所”,它不是实际存在的物理空间,但是我们能切实“感受”到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