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朋友送的简中译本,关于译文的评论放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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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我们陷入音乐,此时、彼时,都会发生一些自发性的联想。这些联想未必和音乐本身(text)相关,而更多来自于我们的经历、当时的处境和自身的知识体系。
作者把这些个人化的零星想法以及他可能认为是公共的背景(context)顺着套曲的顺序零敲碎打下来,好处就是读着不累,总能很快翻篇,但读完了有什么特别收获,也难以想的出。舒伯特的书信有很多,作者的引用比较有限,似乎并不急于交代这个人某一刻的context,而是更侧重于自己演出生涯的context和历史环境的context。
在我看来,演出本身,以及我们看演出的行为,均已经是descontextualization,这之后还相互共鸣的地方其实非常少,也没有必要,我看不出把个人化体验转而公共化的意义。比如德沃夏克并不曾告诉我们,勃拉姆斯创作第四交响曲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又是什么时候/情况下第一次听到该作品的。诸如此类的个人信息对我们欣赏他或勃拉姆斯都没有影响。同理,煤矿作业是如何影响欧洲现代化进程的,就像铁路客运是如何影响勃拉姆斯作曲一样,并不是我所需要的recontextualization,我亦不从任何作品中发掘提炼。
由于《冬之旅》是太著名的篇章,我有很多年特意不去听,刚看到第四章时,我已经无法跟上作者在音乐方面的描述(主要是钢琴前奏)。第二晚就上网看了一个录像。第三天继续读,发现也着实没有必要。关于某一个三连音可以和哪里呼应,以及跳转之类,大小调的选择可能算是明显些的提示,但音乐被描述成阅读体,就如同清嗓般多余。在我而言,听演出可以无关歌词,仅关于音乐——包括对于不懂内容的唱词在发音上的美感。
说起来,《冬之旅》的现场五花八门,除了男低、男中、男高、女中、女高等演唱版本外,近年还有PPT幻灯版、电影版、可能不久的将来还有VR版……这些特别想赋予/重建一种context、一种默认必须实施的入侵、霸占听众的个人感受/体验,在我看来都是美丽的错误(或徒劳)。
一个例子(也是因为前面的章节读得相对更细)。作者罗列了包括字典释义在内的很多引文来给英语读者论述德语单词【Fremd】。但我觉得它不是什么特别的、罕见的、难以理解的概念,特别是在交通和旅行高度发达的今天,全世界的过客/在哪里都没有归属感的体验,已经很普遍了。如何表达是另外一回事,你可以说在B语言很难找到一个词来对应全部,但这不等于A语言的这个概念就一定很复杂。刚开始看书时和一个朋友微信聊什么,当时她刚离开我所在地,她就说起【君不见外州客】。马上又说我也是外州客,但又不是。最后结论:【你是客外州。】我觉得这个朋友的表达就非常棒(当然,这十分个人)。
读这本书的时候,我曾想起赫尔佐格的《冰雪纪行》(所有版本:https://book.douban.com/works/1075486)。那是一个十分真实而直接的冬之旅。当然主人公和舒伯特所塑造的完全是两种旅人,赫尔佐格之旅是一个有着坚定决心、明确目标的特种兵式的跋涉。纪行是他旅途中的见闻和心理日记。或许是我个人的癖好,我可以接受电影画面通过文字来描述,我不能接受(或者说接收不上)通过文字来描述的音乐内容。
唯有一点,通过这本书我才第一次知道:套曲的安排并非100%依原诗作顺序而来,舒伯特有自己的调整,也有一些附加或双版本的情况(修改过,但也曾独立在它处存在过)。
书中有大量的熟人,从Thomas Mann到Irina Antonova,无处不在的CDF、歌德,或者不点名但是谁看谁都知道应该是谁的某业内观众:均构成了可读性的一部分。
感谢豆瓣友邻送书。翻译本书的确需要一定的乐理知识,但要求不算高。在歌词/诗句的译文采纳上,本书给出了版本(或主要版本来源),对于想要深究的读者来说,比较方便。译者序很长,但其实前两页半就已经足够清楚了。
我没有看过原文(译文读得也很匆忙),至多算是proof reading,在这种仅读译文情况下,发现一些表达上的问题:
几乎约定俗成的《美丽的磨坊女》,本书译作《美丽的磨坊姑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与上述用词类似的还包括,作者提到在荷比卢(应该是荷兰某地)冬天演出的时候,看到人们在结了冰的运河上滑冰,用词是当地的【乡亲们】,不知原文是用了一个什么特别的词汇让译者想做此独特体现。
在这种用词风格的局面下,译文又大量保留原文中的插入语(比如双破折号的使用)及需要懂得一门外语才能够较流畅跟下去的语序——对于本书所针对的读者群来说,这样翻译毫无问题,但就风格来说,存在奇怪的不统一:行文选择尽量不动句子结构,但用词却采用相对保守(或过时)的本土化。
如果没记错,在译者序(当然,这不是译文)出现了【富于诱惑】一词。第一次我大概隔应了一下。在前70页至少又出现一次的时候,就想了想,原文大概是attractive?那我们至少有【引人入胜】这一现成吧。当然,用造词法我们可以富于一切(幻想、挑战、激情……都不影响理解——虽然不影响理解。
因为是在非常粗地飞快翻书状态下看的第一感受,不记得的就不算了。
第313页,Cornelius第一次译为【科内留斯】,而紧接着的一句话,却译为【科内利乌斯】。
其他读者提出的译文错误问题,我没有看过原文,但从上述proof reading的发现,初步感觉到语言水平中规中矩,多译员协同工作方面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