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ng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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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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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5 17:31:36
已编辑
上海
作为普通人,当我们说到历史的时候,我们会有什么样的想象呢?在我们想象的历史之中,很可能并没有自己的影子。我们从既有的认知经验中获得的关于历史的想象,往往都是极其宏大而遥远的,一个人要进入历史似乎是需要资格的,比如经常被说到的那句话“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流芳与遗臭之间的世界,是不可见的,是真正恐怖的,而这样的黑漆漆一般的恐怖,恰恰就属于普通人。在这样的历史观念中,善恶不过是一种选择,无关正义,只有被历史的探照灯照到才是唯一的真理。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是历史的生成者和构建者,哪怕渺小一生,生命与时间、与世界共同纠缠出来的关系网络都注定是历史的坚实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讲,以往那种宏大叙事的历史观可能也在一定程度上给我们带来了某种对历史的恐惧,对时间的恐惧——历史终将淹没那些籍籍无名之人,时间必定将凡庸的生命冲刷殆尽。于是,人就被放置在了历史的外部,时间的对立面。历史和时间都成为了某种需要倾其一生去抵抗的存在。每个人的一生就只有一个名为成功的方向,不择手段地抢夺拼杀,只为了被历史的聚光灯照见,却忘记了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本身就是历史的生成者,是与时间同在的。1980年代以来,微观史学的出现对当代社会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历史中的小人物开始一点一点地进入到历史学家的视野,常年尘封的档案开始被慢慢挖掘出来。尽管这样的历史叙事也是一种聚光灯式的探照,但是这样的探照随着关注对象的不同也带来了更为深远的象征意义——只能拥有渺小一生的凡夫俗子不再只是宏大叙事中的一个数字,而是充盈鲜活的、值得关注的生命。这样的微观历史叙事,或许可以理解为一种召唤,召唤人对时间的自我觉醒。这意味着我们的生命无需对抗时间,而是可以坦然地、安心地接收时间、承载时间。《无尽沧桑:一纸婚约与一个普通法国家族的浮沉,1700—1900》是一本微观历史学著作,作者艾玛·罗斯柴尔德从1764年的两份普通的文件档案出发,在大量的档案中抽丝剥茧地梳理出玛丽·艾马尔与昂贵莱姆小镇相关的一段长达两百多年的历史。其目的并不是要探讨“某人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也就是说,作者并不打算通过梳理一段个人的垂直历史来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打入一根标注着某个人名的纪念碑,这种对纪念碑性的追求,恰恰隐含着一种为了对抗时间而扭曲、淹没本身充沛丰满的个体生命的意识。正如作者所言,本书关注的是“事实究竟如何”,也就是说,个体生命究竟能够在时间中生成什么样的关系网络,构建出什么样的历史。可以说,这是对个体本身的发光性的探索和确认。从这一点来理解的话,这本书所带给我们的并不只是单纯的历史故事的串联和叙述,而是要将普通变成一种等价性的存在,为我们提供了一种重新理解个体生命、重新描述历史、重新把握时间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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