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
今日之前,我一直没搞明白乐黛云(dài yún)究竟怎么读。燕国乐毅、曹魏乐进都可以确认读yuè,但乐这个字作为姓氏还可以读lè,甚至lào。这样一看,其实约摸就是同一个音在不同时代、不同地区、不同民族的读法略有不同,yuè应该是那个最古老、最正宗的读音。我搜了下B站的相关采访和纪录片,发现里面都读作yuè,她老人家本人也没有意见,看来这个疑问是解决了。
乐黛云是“中国比较文学”的拓荒者。记得以前听过一个关于比较文学的笑话,大意是说,有个人提到自己的专业是比较文学,旁人奇怪,难不成还有不太文学、非常文学、特别文学、极为文学?其实,比较文学主要是去比较、分析各个语言、民族、国家的文学有何异同,后来还开始采用多个学科的资源、多种非传统文学研究方法。
严格说来,文学研究总脱不出比较。同个作者在不同时期、不同心境下的作品自然有所不同,更不用说他自己或许也正在努力推陈出新呢;一个文学流派的建立,正在于独树一帜,有别于其他文学风格;对于本国文学演变的研究,自然也需要同时关注文学创作中的传承与变革。对这些同与异的考察、探索和体会,亦是文学的趣味。
在《探索人的生命世界——漫谈米兰·昆德拉的小说》里,乐黛云讲到:“现实是已经实现的可能性,是既成事实……而‘存在’却是将成未成,是一种尚未实现而即将实现的可能性,它随着客观现实世界的发展和主体内在世界的千变万化而凝聚成万千不同的现实。生活中总是有众多可能性,现实本来可以如此,却常常由于极细小的主观或客观原因而完全变成另一个样子。”这正是对文学艺术的凝练概括,也指明了文学研究的坐标原点:追索可能性与失去可能性的惊险游戏,闯入现实将成、未成、既成之细微缺口的奇妙历险。
比较文学拉开了语言、生活、写作的距离,允许并迫使读者转变为作者,必须说出自己所遭遇的冲击、裂解、变异、浮沉、失忆、寻回、重生或者其他随便什么。关键在于,一个敏锐的人只要把时空间隔如此遥远的事物放在一起,它们就无法保持住人淡如菊的优雅姿态,总是不可抑制地冲撞起来。接着,虚空的碎片尖啸着向四方弹射,如熔融的金属般冷凝成奇异的反光玻璃。这些迷蒙缥缈的事物有时甚至成为人间罕见的珠宝,在读者世系里代代相传。
抛开这些诡谈玄词,乐黛云那篇《三真之境:真情·真思·真美——谈季羡林先生的散文》本也是一篇清透的散文。文论可以有很多风格,但若是能把他评论别人的办法,用到他自己身上,还显得自然、和谐、真切,那定是一篇好的评论,也是一篇好的散文。乐黛云这篇文章既有人间际遇、绝处逢春的浓烈情绪,也有谈古论今、论文讲理的辨析和深思,更有鲜活、舒畅的触感,真可谓落笔生花、美不胜收。我自己的文章做不到这一点,只好聊表倾慕。
此外,乐黛云和汤一介各有关于《世说新语》的文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令人羡慕不已。汤一介关于儒家哲学、“孝”、老子的文章和《心经》的讲义,都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