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国文课,见汤一介乐黛云两位先生生命的共振和同幅的脉动
中文有一个专业就是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相对于古代文学、现当代文学等,很多人就会问比较文学比较啥,我当年报名的时候也不太懂。起因是上大学时特别喜欢我的外国文学王立明老师,温文尔雅学识渊博,课堂上讲文学作品中西贯通,无论是中西神话、诗词等,把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一起讲解的时候会在异同之间找到了思想与灵魂的碰撞,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也因此定下我继续学习外国文学的道路,大学从未逃课的我因为忙着考试复习翘了三次老师《比较文学》的课,为此汗颜到今日。
提起中国比较文学奠基人,一定会提到乐黛云的名字,对于比较文学专业学科的建立做出了突出的贡献。1931年出生的她48年就读北京大学中文系,经历了历史的浮沉,被打倒成为女猪倌到八十年代研究比较文学,季羡林先生曾评价乐黛云:“她依然是坦诚率真,近乎天真;做事仍然是大刀阔斧,决不忸忸怩怩,决不搞小动作……她却偏偏又选择了北大,一领青衿,十年板凳冷,一待就是一生。我觉得,在当前的中国所最需要的正是这一点精神,这一点骨气。”洪子诚先生称乐黛云先生“有生命热度的学术”。
乐黛云与和国学泰斗汤一介先生的伉俪情深,在他们携手相伴的一生中,风雨如磐,他们的学识更是学不尽的宝贵财富。在《汤一介 乐黛云:给大家的国文课》一书序言中,乐老师学生戴锦华深情写道:两位先生给年轻人的珍贵的国学课,那是他们对时代、对中国、对文化、尤其是对年轻人与后来者的厚重而深切的爱意,是他们共同生命淌出的一线细流。
书中收录两位老师近二十篇学术研究文章,很有爱的是两人对于《世说新语》有着不同的见解,想必两人也会因为一本书的不同想法而讨论争辩,这是他们生命的共振和同幅的脉动。
对于《世说新语》,根据宗白华先生所说,魏晋时代特点是“思想和信仰的自由和艺术创作精神的勃发”,乐黛云老师主要从魏晋名士精神“自由”中的情和逍遥放达,“宁作我”两方面来论述。
魏晋时期文人的真情与儒家之“情”不同,而是不加掩饰的真情实感,如魏文帝为好友学驴叫,阮籍母丧“蒸一肥豚,饮酒二斗”,临穴一号“因吐血,废顿良久”,他们的言行蔑视礼法陈规而是按照自己内心意愿行事;第二点就是魏晋“玄远之学”的含义,远离世事,讲究本体,这也因为大环境“世道艰难”另求寄托。向往逍遥放达就要肯定“自我”,挣脱名利束缚,荣辱不惊。
乐老师重在挖掘魏晋名士的精神自由与真性情,汤老师泽从“竹林七贤”身上寻找魏晋玄学的主题与哲学思想内核。“竹林七贤”是魏晋玄学发展的其中一个环节,在解决“自然”与“名教”之间的矛盾中,“七贤风度”体现在“越名教而任自然”上,在专治统治破坏了自然秩序之后造出来的“名教”与“自然”是对立的,所以阮籍在《大人先生传》中对现实社会政治是批判的,在晋文王宴席上面对何曾指责也是酣饮如常,“神情自若”。正因为与现实的巨大矛盾下才会“借酒消愁”来展现自己豪迈放达之性格,同时也借以拒绝当权者各种要求,躲避政治斗争。
两位老师都提炼出魏晋名士身上所体现出的真性情,看两位先生的文章,比如乐老师读米兰·昆德拉的小说,写出昆德拉所追求的小说对“存在”的探究,写季羡林散文中“意境”、真情与淳朴恬淡的语言特色,尤其是对比较文学研究对象的表达,比较文学研究是把文学作为一个有生命力的开放性体系来进行研究。正确看待自身传统文化,同时兼容并蓄,用东方智慧化解文化冲突,在新话语形成过程中达成文化的真诚理解。你会进一步了解比较文学的内核与发展。
而汤老师的哲学文章,比如老子的《道德经》与老子思想,老子“德”的理解就是他治世和做人的一种理想境界,包括他的“小国寡民”这种乌托邦思想其实与庄子“无何有之乡”与陶渊明《桃花源记》更是一脉相承。
汤一介和乐黛云先生自喻为“未名湖畔两只小鸟”,他们文章中蕴含的文化哲思,深厚的思想追求和对学术的孜孜不倦的探索,一定会照亮无数人的内心世界。
而我再一次翻开我的那本《比较文学》专业书,看到之前听王老师课时候认真做的笔记,恍惚间,仿佛又来到了大学课堂,那时候老师穿着牛仔裤,深色衬衫,拿着粉笔挥洒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