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的理想与复杂的人

本书讲述了爱尔兰独立运动人士罗杰凯斯门特的一生，偏向纪实与传记，通过结构上的巧思增强文学性。回溯过去的思想历程和当下行刑前的最后时光交叉进行，使得各人物的出场和心态的流变进行顺序的重组。三部分的篇幅刚果7章亚马孙5章爱尔兰3章，遵循了多短章到少长章的规律，遥远的记忆缓慢且沉郁，近处的记忆暴烈而集中，化作了一种沉浸感，读者仿佛也潜入书中，带上凯斯门特的思绪见证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世界风云。主角生命中的节点和广大的人类历史联系起来，对人类历史中隐藏在文明开化取代原始野蛮的华丽外表下的肮脏事实进行无情鞭挞，从刚果到亚马孙再到爱尔兰，站在全人类的共通角度下进行历史的书写，极具对人类命运的同情和主角本人壮怀激烈的理想主义的思考。

可以看到母亲的故去深刻影响了凯斯门特的世界观，在阅读过程中经常看到其眼前浮现的母亲的幻影，贯穿始终直到临刑前。凯斯门特在调查非洲和南美洲都存在的剥削压迫之后获得的世界公民之身份，毋宁说是母亲早逝和彼时尚未独立的故乡爱尔兰共同造就的身份迷失。再加上亲眼所见与年轻时对探险家的崇拜、对为土著人民带去文明的天真理想的逐渐消逝，凯斯门特体内的民族主义意识被唤醒，对故土的深切热爱被激发。走上彼时尚无明晰之未来、蚍蜉撼树一般的事业之时，我们看到了理想主义所绽放的光芒。

实际书写凯斯门特投身爱尔兰独立运动的内容多于书中第三部分，是分散穿插于全书的，在篇末凯斯门特回到爱尔兰被捕的情节处完成收束。这点的观感很像诺兰的电影，其同样是在片头和片中不断给出线索提示，在片尾（也是故事线的中部）完成规整和统一。在阅读过程中，时常想到去年最爱的电影《奥本海默》，除去略萨和诺兰在结构上的相似追求以外，更感受到凯斯门特和奥本海默的某种相似性，凯斯门特与奥本海默都在自己的领域完成了出色的工作，又分别栽倒在性取向和政治倾向上。在尾声部分，作者说：根本不可能对一个人一锤子下定论。这正是对这两人的共同性的提炼，人们不应该因为一个标签对一个人做出偏颇的评价，凯斯门特本人和其已完成或是未竟的事业到底在世界上留下些什么痕迹，请任由刚果的河水、亚马孙的丛林和爱尔兰的紫罗兰去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