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万的觉醒时刻

与其叫作“斯万的一次爱情”，不如叫作“斯万的生命觉醒时刻”。

沈志明老师作译者题解概括道：

“主人公斯万，家境殷实，属于法国上层犹太世家行列，与法国王亲国戚富豪政客来往频繁。他本人才识卓异，文化素养高超;酷爱艺术，对绘画颇有研究，只因心不在焉，出不了成果。每当萌发性欲，就在马路上找个漂亮的‘野鸡"，或上妓院乐一下，或经常去朋友家吃饭时找个厨娘做爱。可连他自个儿也没想到，自从认识交际花奥黛特之后就被迷倒了，偏要独自占有:嫉妒她跟其他男人来往;成了“提款机”后，爱得更深更绝，甚至不惜重金任凭她独自跟他的情敌出国旅游，为她回国后能跟他在一起而甘当“王八”。斯万一生中就这么昏天黑地爱了一次，故而译为“斯万的一次爱情”。（P1）

每个人在其漫长或短暂的一生中都总会有生命觉醒的时间，或一闪而过，或漫长悠远。相较于作者在小说中提到的斯万，普鲁斯特对其生命时间的觉醒意识要深远得多，不然的话，就不会有《追寻逝去的时间》这部经典世界名著问世了。以往我更倾心于它的文学味十足的译名《追忆似水年华》，虽然我一早知道他和20世纪早期以时间哲学而著称的柏格森之间有关联，但那时或是因为年轻，就是偏执地喜欢诗意与浪漫的这个译名。现如今，国内对普氏的研究已经进入了小说背后的学理深度探究阶段，加之2022年是普氏逝世百年纪念，涌现了不少的对于其扛鼎之作《追忆逝去的时光》究竟是哪一个译名更佳的大讨论。

“北大的研讨会上，《追忆似水年华》有许渊冲力挺，“追忆派”还提出“逝水年华”“流水年华”等多种译法，一些年轻译者赞同直译为《寻找失去的时间》，罗大冈则提出古雅的《思华年》或《忆华年》。两小时讨论后，基本归拢为《追忆似水年华》和《寻找失去的时间》两派。争执不下，只能投票，结果9：9打平。资深法语研究专家柳鸣九站出来调和，建议面向大众读者出版时，使用《追忆似水年华》，研究者如果愿意，可以使用《寻找失去的时间》，把《追忆似水年华》放在括号或注释里。最终，出版社使用的是《追忆似水年华》。反对者始终意难平，卞之琳专门撰文反对《追忆似水年华》的译名。多年以后，周克希独自重译，定名《追寻逝去的时光》。”（https://mp.weixin.qq.com/s/8VNMaU4MLWVac9ZEB9CBrA）又如央视“综艺朗读者”频道还专门请来周克希老先生作译者解释，说明“《追忆似水年华》中译本为何更名为《追寻逝去的时光》”。（https://mp.weixin.qq.com/s/XMuWd9OZyvsFiDSdWL8BSw）

生命中的觉醒时刻体现在斯万身上，是他人生中仅有的一次爱情。他本以为这次爱情——也就是生命中这唯一一次的觉醒时刻——能够唤醒他的人生的自我真神出来大刀阔斧地战斗一番，从而成就永恒不朽的功业！然而，这个男人生命中唯一一次的爱情，带给他的却是油灯短暂燃尽后的寂灭。为什么会这样？他的本性决定了他的生命觉醒时刻不能改造他的人生。

如果，斯万所生活的不是那样一个腐朽与堕落的资产阶级环境下，那么，在他生命中唯一一次的生命觉醒时刻，他是否会获救而拥有一个焕然一新的生命高度呢？充满文艺与小资气息的普鲁斯特氏没有给我们这样的假设空间，哪怕我们自己要狗尾续貂，那也只是枉然罢了。

普氏之作”追寻.....时光“之所以经典，乃在于他让我们看到了生命中唯一一次的爱情也即觉醒的那惟一时刻，——之于我们自己人生的意义，它到底是从一开始时就注定好了的，还是在我们今后的人生中还有得一搏的呢？

另外，再有那些一生中一次也没有过爱情的人，又该当如何体验他们生命觉醒的时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