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争鸣之摘要之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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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之复杂,易老师写了三卷。
一写精神,二写历史,三写文化。
六卷读罢,这套书对强迫症的友好可以确诊,每卷六章,每章六节,极其规整。易老师用他所说“填格子”手法,看来是先搭框架,再填内容,高质量完成了前五卷写作。但到了第六卷,这手法似乎是不那么灵了。
不灵的原因,也很简单,百家争鸣,格子太少。
看得出来,易老师划定的六个大格子,分别是概述、社会构想、权利构想、生命认知、生存认知与制度思考。再于每一格子中,填充各家之言,故事性、典型性、可读性一如既往地强,对经典原文的引用,一方面增强说服力,另一方面也让读者从根本上认识到文言文之美。
小格子太少,导致除传统的儒道墨法外,其它各家几无提及。不说诸子百家之数,连九流十家中的名、杂、农、阴阳、纵横、小说都没资格出现。
先天受限,没办法。
易老师自评:
不虞之誉,就是意想不到的赞扬;求全之毁,就是过于苛刻的诋毁。这两条,我在这些年都体验过了。本中华史将要面对的批评,大约也会如此。尤其是本卷,如果一定要求全责备,那是可以千刀万剐的。因为我去帮你诸子是太平洋,本书则还算不上黄浦江。
既如此,也就作者所讲,略加整理,以为记。
一、中西对比
大体上说,四百年的轴心时代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孔子与犹太告知、释迦牟毕达哥拉斯同时,四大文明礼炮齐鸣。第二阶段,墨子与苏格拉底同时,老子与柏拉图同时,孟子庄子与亚里士多德同时,中国与希腊并肩前进。第三阶段,希腊人也退出历史舞台,只剩下我们的荀子和韩非。
诸子争鸣,所有的质疑和争辩,都没有超出世俗生活的范围,这就跟同为轴心时代的其他民族思想家颇为不同。面对苦难,犹太告知和释迦牟尼超越了尘世;面对自然,古希腊哲学家走向了思辨。他们都在追问人的终极存在,追问世界的起源和本原。这是先秦诸子不关心的。我们的文明即便在她思想最活跃的时代,也缺失了宗教和科学这两个向度。
二、各家思想
同一门派,思想有别,几乎跨界,墨法尚好,儒道多分。
儒家,主仁爱,克己复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有其位,各行其事。身份华丽,践行者无。谈社会治理,主张上如父母,民如子女,可父母子女兄弟尚且互相残杀,遑论君民,大同小康路不拾遗,都是没钱时的理想。说到权利,自周人君权天授之后,到孟子方有新解,“天与之,人与之”,名为天授,实为人授,故民权高于君权,是为首创。对于生命与生存,孟子主张以大丈夫为目标,即“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养浩然之气;孔子却讲天命,天命即使命,他自己的使命,首先是传承和延续华夏文明并发扬光大,其次才是匡正时弊,平治天下,前者流芳百世,后者一事无成,但他从未停下脚步,听天(由)命并非不努力,而是不问收获只问耕耘,不重结果只重过程,有为而无求,不求如愿,但求心安,做人中庸为上,文/质彬彬,唱高调只能造就伪君子,“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该咋办能咋办就咋办;荀子作为儒家第三位大师,补孔子不讲天道缺陷,与道家天道无为相反,认为天道自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万物自有规律,不以人意志为转移,而君子的“常体”即标准规律,即在于“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综合以上,儒家总有理想主义之嫌,孟子说人性向善,“人无有不善(动词),水无有不下”,在于环境,荀子也说人可善可恶,重在培养,养善防恶 ,孟子重仁义、荀子重礼乐,从不同方向继承了孔子,于是儒家所主,便在德制。
道家,主无为,有亲就有疏,有爱就有恨,有治必有乱,无德才有德,不爱才有爱,越治越没治,越救越没救,好的天下不需要拯救,相忘于江湖是最大幸福,谁都不用管谁,是真天下太平。谈社会治理,最好的管理统治应形同虚设,老子讲无作为,不选贤任能,不器重宝物,不炫耀欲望,即不内卷,才无欲,“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以无为求有为;庄子则讲无政府,以无为求有为。说到权利,老子与庄子不要君权,便无所谓民权,更早先时,杨朱为道家之首,“一毛不拔”,实为主张局部利益不能随便牺牲,不能以国家名义,削个人之权利,不利人亦不损人,他写出世界上第一部人权宣言“捐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捐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对于生命与生存,杨朱认为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且趣当生,奚遑死后”;庄子更进一步,超越功利,真实而自由,率性而为,秉承天赋,顺其自然。老子讲刚亡弱存,“天之交也,牝恒以静胜牡”,放低姿态,百川入海,“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同时又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即万物为平常,不爱不恨不管,依旧是君无为民自治的调调,作为个人只有装傻充愣,不懂为上策;庄子又不同,主张“齐物”,万物平等无贵贱,从来不装,自然自我,一心逍遥游。
墨家,墨子独大,主兼爱即博爱,反礼乐,讲公平正式义,众生平等无差别。谈社会治理,应为按劳分配,各尽所能,机会均等,管理者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实现墨家理想,只有人人均吃苦,人人都不福,人民无人信服。以有为求有为。平等导致独裁,要实现绝对平等,必须是对首领的绝对服从,“尚同”之下,级级服从,墨法两家,殊途同归。说到权利,集权之下,自然君权高于民权,同时墨子与杨朱,在同一个“天下为公”口号下,墨主公权,杨主私权,又为两面。对于生命与生存,墨子却信鬼神,至少是名义上信,或许他试图以鬼神来行义,震慑不义之人,生存持意义,自然也就在于行侠仗义。
法家,韩非独大,主赏罚,行功利主义与实用主义,成战国时期主旋律。谈社会治理,讲君无为,才尊贵、才明智、才安全,唯我独尊,不与民混为一体,不暴露缺陷,不表明圣意,不被“看破”,于是人不专制,法来专制。说到权利,君权绝对遥遥领先。对于生命与生存,韩非继续秉承功利实用,认为人生而艰难,周边人皆有私心,生存在于防范身边之人,如《说难》,皆说人间难事,只在赤裸裸血淋淋的利害和算计。人性本恶,靠得住的只有制度,于是又回到制度设计之法制,“赏莫如厚而信,使民利之,罚莫如重而必,使民畏之,法莫如一而因,使民知之”。
附带一个禅宗,以有为求无为。
三、现实选择
韩非的法制,在于巩固君主统治,为帝王之法,但孔子的德治,也完全是君主之德,半斤八两。法制与德制,有形无魂。
道家讲天道 ,墨家讲帝道,儒家讲王道,法家讲霸道。讲天道,就是要回到太古;讲帝道,就是要回到尧舜;讲去,就是要回到商周。这些都是倒退,只有讲霸道,才能走向秦汉。
然而法家的独占鳌头只是昙花现。汉初贵黄老,武帝尊儒学。此后历朝历代的治术,其实都是兼取儒法,杂用王霸。学术和士林,则儒道互补,三教合流。
在意识形态领域,儒法两家共同成为执政党,只不过一个在台前一个幕后,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道家成为在野党,某些时候也参政议政,但多半与佛家思想轮流坐庄。只有墨家成了地下党,在社会底层暗地里流行,由梁山好汉和江湖帮会部分地实现其主张。